这笑太难见了,不似眉眼不动要杀人的笑,也不是碰见新奇事物随意一笑。
而是琢磨透彻,明白过来忍俊不禁的轻轻一笑。
仿佛见到这个人,心中就无比轻松,忍不住发笑。
那笑里头包含着无数即将冲破束缚的甜蜜感。
“宋太医忘了,我的胳膊。”
太子看了一眼自己垂着的胳膊,“这事极其隐秘,除了忠心耿耿的宋太医,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
宋春景:“……”
这话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忠心耿耿’这个词,听上去更像是调侃一般。
太子脸上一副放松神情,说出的话中所指仿佛那不是受伤的胳膊,而是珍藏在心、两人不宣于口的秘密。
还带着些许自豪和得意。
“殿下的胳膊恢复情况很好,已经不必用针灸了,”宋春景眉眼间尽是克制,神色更加冷寒,“只需寻常护理按摩即可,不用太过忧心。”
太子看着他表情,一寸一寸认真打量。
宋春景终于受不住那热切目光,别开头。
“嗳,”太子呼出一口气来。
他视线微微下垂,盯着前人腰间稳稳压住衣角的翡翠玉坠子,轻轻笑了笑。
这次又与刚刚不同,包含劫后余生的同时,也夹杂着无数令人怦然心动的情愫。
宋春景瞥见那笑,眼中神情一顿,罕见怔住了。
太子同他对视,眼中一眨不眨,直直盯着他眼中神情。
“虽然上午才见过你,却似过了三秋,一刻也等不得,只想进宫来找你。”
“春景儿,”他毫无防备道:“我想你了。”
第61章
东宫茹萝殿。
池明娇从内室午睡出来,发现岑大夫仍旧没走。
侍女上前来扶她。
池明娇皱着眉问道:“做什么?”
迎袖便将她拉到一旁,解释道:“待会儿殿下回来,腰上伤口定然该处理了,咱们先准备好,可不是正好将他请来吗?”
池明娇有些犹豫,怕请不来反倒叫人看了笑话。
迎袖:“登基大典之前咱们得好好表现才行,争取一举封个贵妃。”
“别说,”池明娇拍她手一下,“传到太子妃耳朵里怎么着?叫人听见以为我一心只想往上爬,爹听到又会骂我。”
迎袖叫她呵斥一句也不恼,笑嘻嘻的一拍自己的嘴,“奴婢一时高兴给忘了,总之咱们多准备,定错不了的。”
她已经将人留到现在,池明娇也不好立刻再将人送走,便说:“叫他在这里候着吧。”
“是。”迎袖脆生生应了。
池明娇转身欲走,脚下一停,想了想,道:“派人去前头守着,殿下一回来,立刻请过来歇息。”
她嘴里说着不在意,心中还是期待的。
迎袖笑着一点头,“是。”
然后躬身退下,亲自去前头守着。
池明娇望了望外头高高挂着的日头,随口问道:“岑老还有什么南下的趣事同我说说,解解闷吗?”
岑大夫坐在厅中最后一个椅子上,不敢直视她,想了想说道:“趣事没有了,南下环境恶劣,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日子分外难捱。但是有一事,老夫倒觉得有些意思。”
池明娇清了清嗓子,端正坐着,看着他。
岑大夫捋了一把胡子尖,组织好语言,才说:“殿下回来那日下着雨,我们都在外头等,这时皇后娘娘的通信侍卫到了,随后,殿下行色匆匆回京。”
他停顿一下,似乎是再回想当日细节。
池明娇静静等着。
“叫人吃惊的是,殿下竟然将乌达侍卫留了下来。”岑大夫道。
随即,他似是自言自语,低声将疑惑吐了出来:“乌达侍卫贴身保护太子,按理说,不是轻易不可离身吗?”
池明娇终于变了脸色,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宋太医上马追着太子而去,乌达侍卫也违逆命令,跟着一起去了。”
“乌达一直唯太子命是从,不可能抗命,”池明娇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您是说,太子将乌达留下,是为了保护宋春景?”
岑大夫不置可否,最后问:“您说,殿下对宋太医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亲昵了?”
真是怕听到什么就来什么。
池明娇紧紧抓住黄木座椅的扶手。
迎袖从外头慢慢走进来,抬着头望了一眼端正坐在正中的池明娇,又瑟瑟低下头。
池明娇深吸一口气。
她端起面前茶盏来,喝了一口茶,用手绢沾了沾唇角。
“殿下回来了?”她放下茶盏,仍旧稳稳坐着。
上好的杯盏由琉璃烧制而成,轻微碰撞间便能发出悦耳声音。
在场的人却都无心去听。
迎袖跪在地上,蹙着眉,委屈道:“……殿下带了宋太医回来处理伤口,一回来就进了春椒殿……”
池明娇却笑了起来。
迎袖担忧的看着她,“您别气,奴婢下午再去请……”
池明娇笑了一会儿,“我不气,我已经习惯了。”
迎袖气愤道:“那个乌达也是,说话忒不好听了!说什么‘宋太医医术高明,有了他,殿下才瞧不上什么别的大夫’这种塞人的鬼话,一个侍卫,奴才而已,事事拔尖儿,口出不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