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判已经打点好交接工作,说完就出来了。”宋春景道。
太子随他一起往外走,乌达跟在后头,准备观摩学习一下怎么既矜持装逼又合理追人。
二人并排而走,太子时不时觑着宋春景神色,见他放松的表情,便将一直稳稳端在身侧的手垂了下去。
“同我一起去刑部看看吗?”他问。
不等宋春景回答,他又给出了另一个选项,“还是先回东宫帮我换个药?”
宋春景略一想,觉得其实都差不多,于是道:“殿下定。”
太子自小都是自己拿主意,做过无数或大或小的决定,十分喜欢听这句话。
“那先去刑部打个转儿,再回东宫吧。”他随意道。
宋春景不置可否。
太子全当他默认了。
宫道再长终有尽头,太子走在最前面,头一个走出宫门。
他扭头极其顺手的拉了落后半步的宋春景一把。
修长手指握住隔着一个袖口的手腕,轻轻一握,复又分开。
动作眨眼间完成,甚至感受不到彼此体温。
随意,又自然体贴。
“登基大典那日,你来看我吗?”太子问。
没了宫墙遮挡,巳时的太阳不远不近将二人影子投射在地,刚好照出等身的高度。
宋春景看了地上那并肩而行的影子,道:“届时百官到场行叩拜大礼,再重要的事都推后再办,比不得殿下登基重要。”
“唔,”太子也微微低着头,看着地上剪影,他似乎觉得有趣,便站住身形。
宋春景没防备,继续往前走,脚刚抬起来新的一步,就被他拉住了手,拽回了原地。
地上影子恢复了整齐模样。
太子认真道:“别人看的是皇帝登基,你到时候记得看我。”
宋春景手上一凉一热,反应过来,太子已经再次松开了手。
血液冲到指尖处,甚至有些麻木坠胀。
他微微动了动指尖,觉得那骨节似乎生了锈,钝感强烈几乎不受脑子控制,他道:“皇帝就是殿下,下官一定好好观摩,毕竟此等阵仗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
太子低头笑了笑,那影子照不出表情来,因此仍旧一动不动。
他笑完了,眼睛里似乎装满了日光,分外明亮闪耀。
微风起,拂到人脸上将薄汗吹干,惬意非常。
轻薄外衫微微晃动,触到了彼此手背上的肌肤。
太子随着温柔的风起步,借着微微甩动起来的手,伸出手指轻轻勾住了宋春景的手。
宋春景一愣,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脚下下意识跟着他往前走。
这次双手却没有即刻分离,几步后,太子手势微微变换,轻轻握住了那只手。
他口中继续道:“抓紧时间多叫叫‘殿下’,登基大典一过,可就听不到了。”
阳光将后背烤的暖洋洋的,地上的投影双手相牵也清晰无比。
宋春景只觉得唇齿发干,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太子看着他长长的眼睫,和盯着影子的视线,偏着头笑道:“若是你不喜欢,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他是嫡出长子,又是唯一的皇子,过早被封了太子,世上能直呼他名字的人极少。
数来数去,不过三两人而已。
果然,宋春景道:“下官不敢。”
太子不强求,似乎在聊着闲天,语气分外悠闲:“随你自在,喊什么都行。”
即便走走停停,太子又刻意走的慢,但是马车是不会自己后退的。
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眼前。
太子定睛对着守在马车旁随时下跪做踩凳的人一眯眼。
那人瞬间脚下如钉钢针,一时僵住不知该不该上前。
太子率先一脚登上马车,就着交握的手,扭身将宋春景稳稳拉了上去。
好在东宫的马车不仅仅只是豪华,还非常宽敞,别说两个人,连膀大腰宽的乌达一起进来坐也绰绰有余。
马车稳稳前行,如果不是外头传进来车轮轧在石板路上咯吱声,几乎以为还在原地未动。
这里头四面槽格里都装满了冰块降温,比外头不知凉快多少。冰块下头似乎还压着薄荷叶,隐隐透露出清香凉爽气味来,
手心里的汗一会儿就干了,人也跟着清爽起来。
“如果去刑部顺利的话,今日就能将这事了结,回来后你要去一趟将军府吗?”太子突然问。
宋春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他,眼中一闪。
温吞的表象褪去后,光芒直逼人心。
太子闲适坐在车厢内,装作没看到他的目光,低头活动自己已经可以微微蜷缩的右手指。
“我看着你这两天心情实在不怎么样,思来想去,只有将军府的事,”太子专心活动手指,“若是你实在挂心,就去看看。”
宋春景一时无言。
太子将手放在紫竹细丝编制而成的凉席坐垫上,骨节绷起,轻轻敲了敲。
“我说真的。”
宋春景唇角一动,唇线微微紧了紧,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认真看着他,眸光深邃雪亮。
第74章
刑部氛围十分诡异。
上面是站成一圈的大小官员,阶下是面目狰狞的荔王。
李元昆仍旧是走时的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