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琛出来了。
他上前低声道:“殿下,将军府中不见人,宋大人已经自己回家了。”
李琛轻轻一点头,示意知道了。
二人一前一后踏出乾先殿,身后太监宫女悉数跪地,高声唱送:“恭送皇上。”
闫真眼中一闪,立刻跟着改了称呼,“皇上,咱们是回东宫还是去宋府?”
李琛没什么反应,一路出宫上了马车,闫真觑着他脸色,直接吩咐驾车马夫:“去宋府。”
马车调转而行,拉着世间站在权利最顶峰的人远离皇宫。
宋府眨眼即到,李琛下了马车,守门小厮还未出门房,就被他一个带着肃杀气的眼神钉在当场,躲在里头不敢出去,更别提上前阻拦了。
他一路偏走,不想引起轰动,刻意避开人,静悄悄到了宋春景卧室前头。
此时虽热,却还没到最热的时候,若是赶上有风吹到脸上,还会感觉有些舒爽。
宋春景为了透风,没有关窗。
李琛四下看好无人,单手撑窗,纵身一跃进了房间,足尖落在地上轻轻一点底,跫音寂静,落地闻针的情景中,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宋春景仍旧躺在床上,安静的、放松的、毫无防备的阖着眼。
眼睫长而卷曲,细密一排参差长在薄薄的眼皮上,温柔且无害。
他屏气看了一会儿。
宋春景呼吸清浅匀称,睡得很沉。
“果然没有休息好,回来补觉来了。”李琛心想。
他不欲将人吵醒,轻轻上前给他掖好了单薄被角,又将他垂在床旁,快要掉到地上的一缕头发捞起来,顺在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欲走,复又回头,再次认真仔细的打量一遍,发现再无不妥当,才原路返回,从窗口跳了出去。
一来一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门房小厮缩在房内眼巴巴看他两手空空走过来,不禁往后退了退。
李琛拍了一下探视的小窗口,朝他勾了勾手指,“不必同人说我来过了。”
小厮如临大敌看着他。
“记清楚没有?”他问。
他平时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可怕了,更不用说刻意释放自己的气势威胁别人了。
小厮除了头以外其余身体像是被点了穴,僵在当场不敢动,除了脑袋还会点头。
李琛收回手负在身后,他心中不舍,回望宋春景卧室方向片刻,才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闫真不大放心,跑到门房处对着那小厮和气又交代一遍:“若是宋太医问起,就说东宫闫真求见,皇上胳膊疼,请他去看看。”
小厮眼看着人走又去而复返,即便闫真刻意和缓,照样被吓懵了。
好在闫真也没有多话,说完就准备去追马车。
“哦对了,”闫真再次转身,又交代道:“别说皇上来过了。”
小厮两耳不闻窗外事,昭告天下的圣旨听了一些,完全没往心里去,十分佛性。
没想到这么几天过去,太子就已经成了当朝皇帝!
他盯着那皇帝存在感极强的华丽马车,疯狂点头。
近晌午,宋春景终于睡醒了,小厮跑进去通报,十分为难的说:“东宫大管家闫真来了一趟,说是太子……皇上胳膊疼,请您过去瞧一瞧。”
宋春景停下动作。
小厮无法从平淡的面孔上分辨出情绪,只能从他没往日疏离的眉目间判断出,他听到了自己的话。
但是并没有接到指示,于是小厮自己退了出去。
午间吃了饭,宋春景略微活过来一点,但是仍旧感觉沉闷无比,外头的天似乎为了应和他,也跟着阴沉下来。
京中已经许久不下雨了。
宋春景望了一眼半明半暗的天色,继续回房间睡觉。
再次醒来,就已是黄昏,大雨已经泼完,留下水洗过的天空和灿烂暖橘的斜阳。
天色介于昏暗与黄灰之间,像胭脂抹在脸上被水洗过,却没洗干净,残留一点霞光,说不出来的自然。
片刻后,小厮跑进来一趟,见他醒了才禀告:“大理寺卿递来拜帖,现等在门外,可要见吗?”
宋春景一晃头,清醒了些,小厮继续说:“从下来就开始等着的了。”
宋春景想了想,闭了闭眼,“见。”
小厮跑去通告,他立刻起身洗漱整理妥当衣裳、头发。
待到去前厅时候,何厚琮父子已经坐在堂间椅子上等候了。
见他进来,二人立刻起身,何厚琮客气的朝他一拱手,“叨扰宋大人啦。”
宋春景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朝他微微一点头,“二位请坐。”
仆人将茶水端来,依次摆上桌,无声退下。
何厚琮端起喝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茶自然是好的,一年不足五斤的岁供,一半进了宋府的茶罐里。
宋春景温和的摆了摆手,“何大人过谦,听闻即将登升刑部尚书,届时什么好东西见不着,何况区区茶叶而已。”
何厚琮来过数次,已经将他脾气摸透了一半,因此并不理会他的谦虚。
“嗳,”他叹了一声,笑着自动说:“此次来乃是为了犬子拜师一事,他虽然愚钝,好在肯学乖巧,宋大人能否考虑一下呀?”
“太医院诸位贤能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拜到下官门下啊?”宋春景将受伤的手露出来,让他看到,“何况下官还有伤病在身,恐怕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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