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相思病,闫真心里道。
他沉重叹口气:“早年南下叫寒气侵体,落下不少病根,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更严重,也说不准哪会儿就犯了病。”
“噢……”赵毅彩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再多歇一会儿吧。”他说。
漆黑夜空叫烟火照耀的清晰如白昼,春椒殿如半山巨物一般坐落在眼前,暗明交接时轰然一亮,便显露出庞然全貌来。
宫殿的转角燕尾榫结构交错,结实平滑,隐隐显现交错的木纹。
里头,躺在床上的李琛闭着眼养神,耳边不停响起烟花声,若是寻到间隙,则能听到一丝轻微呼吸声,蜉蝣攀水一般,十分清浅。
就着亮光,他睁开眼看向枕边人。
宋春景轻轻阖着眼,整个人放松的平躺着,唇线和侧脸也不似平常的生动,乃是一副柔和放松的皮相。
睡着了。
这也能睡得着,李琛听着外头不停的声响,心底由衷的佩服。
也许是太累了。
他回想刚刚的宋春景,发现他只要喝点酒,醉了的眼神中就全是对自己的欲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喝醉的宋春景动作更加放的开,叫声也更加缭乱,跟平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李琛喉结一动,忍不住吞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
片刻后,他坐起身,拿起床头小桌上晾着的清茶喝了。
闫真在外头听见动静,立刻隔着门问道:“皇上,该起来了,最迟寅时就得动身去天坛上香祈福了。”
李琛闭了闭眼,下意识看向宋春景。
宋春景皱了一下眉头,脸色难看至极的睁开了眼睛。
天雷一般的烟花吵不醒他,却被闫真一句话叫醒了。
“几时了?”他问。
嗓音沙哑的像是塞了一把粗砺的石沙。
外头闫真继续请示:“皇上?”
宋春景挣扎坐起来,李琛上前扶他一把,只好说:“快寅时了。”
宋春景怔忪一会儿,在心底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睡了,皇上开始准备吧。”
李琛看他清醒了,低低叫了闫真一声。
闫真竖着耳朵候在门边,只等这一声,一听见立刻就吩咐人将早已准备的好礼服配饰等一并带进内室去。
李琛伸展四肢站住,由众人依次穿衣佩戴齐整,宋春景则靠在床头看。
看他身披五爪龙纹袍,看他披上金绣端罩,乌金丝绸攒苏绣的宽绶束在腰上,垂下长长的坠着穗子和紫玉珠件的压摆宫绦。
龙袍为他量身而定,肩背腰无一处不妥帖,恰到好处的包裹住充满力量的肌肉,拉平富有攻击性的线条。
胸前五爪金龙盘踞云端怒目而视,为如山一般结实的帝王添上了足量威严,周身气势更加盛气骇人。
宋春景看了一会儿,转开眼盯着床顶红穗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李琛穿戴完毕,凑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拉回他视线和思绪,“你在寝宫等我,等祭祀完毕,会有人来接你,去天坛观礼。”
宋春景酒醒了一半,只要一想事情就头晕目眩,因此先应了,“好。”
李琛伸手蹭了一把他侧脸,只觉手指挨到了光滑的缎面,柔顺细腻,滑不留手。
他又蹭了一把,手指才不甘愿的离开。
宋春景伸手一把拉住他手,李琛看着他一挑眉。
“等等。”宋春景说。
他掀开随意搭在腿上的锦被,起身下来床,然后伏下身,行了个跪拜大礼:
“微臣祝皇上,身体康健,国泰民安。”
清亮的声音被闷在地上,但是仍旧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李琛耳中,他不由笑了,“起来。”
他将宋春景拉起,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松垮的里衣,二人面对面,他笑着说:“你也要身体康健,然后陪着我一同看国泰民安。”
宋春景抿着唇,双眼盯着他,眼中透过阳光如万花筒一般闪烁灿烂,十分缭乱。
他目不转睛上前一步,李琛站在原地未动,二人离的更近了些。
“好。”宋春景上前抱了抱他。
吉时越来越近,若是再不动身恐怕会耽误了,闫真不得已上前低声提醒:“皇上,百官已经到位,该动身了。”
李琛点了一下头,对着宋春景说:“你再歇会儿。”
宋春景看着他笑了笑,眼睛更加狭长清亮:“好。”
李琛随着赵毅彩出发去天坛,一路乘坐轿撵,经过宫人无一不行三跪九叩大礼,虔诚恭敬的跪拜这位新的君主。
李琛高高坐在华丽轿撵上,垂下的蚕纱叠蜀锦龙纹丝绦轻轻随风飘荡,偶尔露出一点其中人浓重削斜的剑眉来。
赵毅彩跟在下头一路疾行,嘴里提醒着:“待会儿到了正殿,轿撵不停,百官随后而行出发去天坛,到了天坛后皇上需双手持香登上天坛,然后念祝祷表彰词,最后再将香插到方鼎之中。”
他说完着急的确认:“祝祷词皇上还记得吗?”
李琛没多说,沉沉的“嗯”一声。
赵毅彩松了口气,然后说:“下了天坛接受百官朝拜,皇上只需说‘众卿平身’,然后回驾返回宫中,到太和殿再次接受朝拜。”
李琛问道:“皇后是不是该出来了?”
见他还记得流程,赵毅彩心中宽慰,掠过种种细节不提,只道:“对,皇后从凤鸾中出来,同您一起站在太和殿前接受封后典礼,然后一起走下龙纹台阶,站在台上受百官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