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突然伸手,把村长吓得后退一步,却见步青云奇奇怪怪地握住了他自己的肩膀,村长松了口气,心内暗道自找苦吃当和尚的人果然是不大正常。
!步青云死死握住要暴起的小白龙,对村长道:“拿纸笔来吧。”
村长大笑起来,很是威风地一挥手,人群散开,后面正有一张矮桌,桌上是很粗糙的一根毛笔和灰扑扑的墨盒,还有一碗水。
这是连磨墨都得步青云自己来。
最劣等的墨盒,磨出来的墨不仅灰暗,而且搀着制墨时混进去冲量的杂质,看着脏兮兮的,讽刺的是墨盒上还自卖自夸地印着“一等香墨”,这种讽刺滑稽又应着了当下的诙谐世情,活像是世间百态的一处缩影,从这点来讲,倒确实是“一等”,这样想来,颇令步青云觉得有趣。
步青云悠闲地磨墨,悠闲地提笔,不像是一个被村民要挟的和尚,倒像是一个在自家书房舞文弄墨的公子哥。
其实步青云没看上去那样悠闲。村民抢药方,他遭遇得多了,并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气呼呼不见了的小白龙。
不知道这回白龙的气要多久才消。
步青云放下笔,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村长。
村长又递给旁边站着的一个穷书生模样的人看过,大约是懂些医理的乡医,那穷书生仔细看过,面上露出几分欣喜若狂来,对村长一点头,村长也喜色外露,再没阻拦步青云。
就要经过村长时,步青云停下脚步,竟又嘱咐道:“这是再寻常不过的烫伤膏药,且极考验分量拿捏。你们若是叫卖,卖成药不如卖药方,免得惹祸上身。卖药方也莫去城里,这样寻常的药方,城里药铺是不会买的。”
村长被道破算盘,涨红了一张老脸,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聪明话来反驳。
那穷书生模样的人倒是有城府,当即尖酸刻薄道:“好你个和尚,枉为出家人!村长不过是为村民着想,留下药方预备不时之需,怎么你就想到买卖上去?自己心里想什么眼睛里才专见什么!还带着个不阴不阳的异族人,怕不是奸细!村长,快把这个假和尚赶走!免得脏了我们村的土地庙!”
“正是如此”,听智囊快语站了上!风,村长又恢复了那副威风八面的模样,“没想到是个掉钱眼里的!呸!把他们赶走!再不走我们就报官了!”
村长如此发话,村民们谁也不想日后被穿小鞋,这些日子里步青云帮过的、没帮过的村民全都行动起来,跟在步青云和邬波离身后叫骂,人潮推着他们走向村外。
像是没听见村民口中的污言秽语,步青云走得不快不慢,于是邬波离也走得不快不慢。
对于邬波离来说,他认定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既然步青云不急着走,他就把此情此景看做一次修行,不仅走得镇定,还面带微笑,时不时对着冲到身边身前和自己对上眼神的村民点头致意。
邬波离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如今面对辱骂还一脸笑容,村民们当他是傻子,越发肆无忌惮。尤其是不大晓事的儿童,为首几个带着坏笑贼兮兮地一商量,各自用衣服兜了一兜小石子,拿着弹弓,对准步青云和邬波离弹去。
有这帮顽童代劳,村民也乐见其成,未免遭池鱼之殃,都停下了脚步,躲到路边。
弹弓射_出石子,速度极快,带着嗖嗖破空声砸向二人,若是被射中,一定是会头破血流。
没有石子落地声,可步青云与邬波离的背影也依旧缓缓向前,并没有被砸中的迹象。
没射中?
顽童们揉揉眼睛,再来。
再来。
再来。
飞出去的石子,都没有落地。
就好像都凭空不见了。
注意到的村民心底有几分惊慌,但没注意到异状的村民还在打趣这些顽童,说他们射术不精。
两三个顽童扔掉手里的弹弓,坐地上大哭起来。
心底发慌的村民把孩子狠狠打了两下,勒令他们不许再哭,大家意兴阑珊地走回村里,村长和村医早已经关起门来商议大事,村民们想各自回家回田干活,又怕村长还有话要训,再说方才的异状也叫人心里发毛,因此大家都还站在晒谷场!上,相熟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村长和村医商议好大事,带着贪婪的笑容推门出来,被村民们吓一跳。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村长恼羞成怒地骂。
怕被村长记上,没人敢答,唯独村长家游手好闲的小舅子回嘴道:“村长,那两个假和尚我们赶走了。”
村长略一点头,很是不耐烦道:“知道了。散了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寒风。
这风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异常寒冷,像是初春化雪时的雨,连骨头缝里都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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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有人开口,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石子大小的冰雹雨,从天上噼里啪啦来,又冷又疼,打得众人哭爹喊娘。
夏日里下冰雹,虽难得一遇,也不是从未发生,众人只道晦气。奇特的是等冰雹停住,村民们奔回家查看,住屋猪圈等等均未损坏,连田里的麦苗都没事,唯独村长家的房子给砸塌了半边,还不知从哪倒进去一棵桑树。
听说后来,村长匀出一小份卖药方得的钱,修缮了土地庙,里面还供了个神仙。村长不愿意花钱去城郊庙里请佛像,让村里木匠给雕了一个,只能大概看出是个人型,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村民私下里都称它“和尚大人”,据说有时候拜一拜还很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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