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羡鱼本来想再去看看那扇打开的铁门,昨天经过的时候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但是那里给他的感觉莫名不舒服,所以想回去的时候顺便再看看。
但是郑庞死活不肯走,他只能放弃顺道看一眼的打算,走大路回了宿舍。
军训的训练量一天比一天大,疲惫的新生们都睡得死沉死沉,谁也没有注意到半夜爬起来下楼又折返回来的郑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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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第三天,在数千新生的热切祈祷下,终于下起了雨。夏天的暴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黄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积起浅浅的水洼。
张羡鱼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外面在鬼喊鬼叫,有扯着嗓门瞎喊的、有敲脸盆的、还有敲不锈钢饭盒的……此起彼伏的声音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直到教官的到来,才戛然而止。
教官们挨个查过宿舍,脸色漆黑的通知他们上午不用军训,下午再看情况等通知。
外面下着暴雨,不方便出门,郑庞去别的宿舍串了一会儿门,带回来一副扑克牌,三个人就开始斗地主。玩到午饭时间,外面的暴雨渐渐停了,被遮挡的太阳重新占据了C位,开始发光发热,不过个把小时,地上积聚的水洼已经干了,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证明早上有过一场暴雨。
老赵顶着一张笑的狰狞黑脸过来通知,下午照常训练。
郑庞嗷嗷大哭,“天不下大雨,万古如长夜!”
下午去操场,郑庞整个人都蔫儿了,不像是去军训,倒像是上断头台。
几人刚站好,就听见不远处的队伍起了骚乱,发蔫儿的郑庞立刻来了精神,一双被肥肉挤的眯起来的小眼睛看向骚乱的中心,“好像是历史系的……”
张羡鱼有时候挺佩服他,这货明明跟他们一起进的学校,但是熟人似乎遍地走,走路上都能跟人勾肩搭背喊个哥儿们,知道的小道消息五花八门,基本上哪里有瓜哪里就有他。
要是颁奖,他估计能拿个最佳吃瓜群众奖。
中午吃饭的时候,郑庞果然就端着饭去历史系吃瓜了。片刻后回来,眉飞色舞的道:“历史系丢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听说从昨晚就没回来。”
一男一女,还是情侣。一晚上没回宿舍还能是干嘛?肯定是响应号召为新中国的造人事业添砖加瓦去了呗。
大家听了个热闹就散了,第二天上午,历史系全体被罚跑二十圈,郑庞又去打听,听说是不见的小情侣找回来了,就是他们教官被上面骂了一顿,于是憋着气又把这些不听话的崽子狠狠操练了一顿。
郑庞一边说一边幸灾乐祸,字里行间散发着单身狗的酸味儿,“该,脱离组织就应该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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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色如水,静悄悄的宿舍楼下,一个人影站在门口,他仰着头看向楼上,后脑勺跟脖子呈九十度,面孔在黑暗中有些模糊,唯有一双幽深的眼睛殷殷切切,像是怀春的少女等着自己情.人来赴约。
郑庞从床上爬起来,动作笨拙却带着急切,匆忙穿上鞋,他摇摇摆摆的去开门。
“胖子?你出去干嘛?”起夜的罗丹青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开门往外走的郑庞。
郑庞仿佛没听见他说话,动作笨拙而机械的打开门往外走。
“胖子?”罗丹青总感觉他不对劲,拉了一把没拉住,赶紧把张羡鱼推起来,“郑庞有点不对劲。”
张羡鱼翻身下床,匆匆跟着他下楼去追郑庞。郑庞身体不太灵活,两人在三楼追上他,却发现他瞪着一双眼睛,神情却是浑浑噩噩。
“不会是梦游吧?”罗丹青拦着人。不敢让他再往外跑。听说梦游的人不能直接叫醒,连说话都压低了声音。
被拦住,郑庞神情有些焦躁,一伸手将罗丹青推了个趔趄,抬脚又要往楼下走。就仿佛楼下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张羡鱼一把拉住他,也不管罗丹青还在场,掐诀在他眉心一点,“清清灵灵,壬癸朝真。三魂归体,七魄安宁。台光灵幽,精速附体。急急如律令,回魂!”
还在挣扎的郑庞动作一顿,然后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你看着他。”张羡鱼交代一句飞快跑到楼下,空荡荡的门口却什么也没有。
“跑的倒挺快。”
张羡鱼看了看紧锁的大门,只能又折返回去,跟罗丹青一起把昏迷的郑庞抬了回去。郑庞高且胖,估摸着能有两百斤,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人给搬到五楼去。
罗丹青喘了口气,看看地上不省人事的郑庞,再看看张羡鱼,肯定道:“胖子不是梦游吧?”
张羡鱼本来还想着怎么糊弄他,见他一副你别骗我我不信的表情,无奈挠了挠脸,点了点头。
罗丹青神情微动,目光有些复杂,“真的……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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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如果遵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肯定是没有的,一切妖魔鬼怪都是封建迷信,是要被打倒批判的糟粕。就像张羡鱼的师父张建国,他虽然做了几十年的道士,做的法事多的都数不清,但是他自己却从来不信鬼神。他常对张羡鱼说:只要跟着党走,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做道士只是迫于生计,他更希望张羡鱼能好好读书考个大学,然后再找个好工作,一生顺遂。
张羡鱼从来不反驳他的话,因为他知道他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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