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不久可能会来的离别,喻旻又有些庆幸,只要活着就有再见的那天,有希望有盼头就不怕日子难熬。
可曲昀却没那么幸运了,在漫长的余生里头,是漫长的思念。
他忽然有些想见卫思宁。
喻旻去禹王府,意料之中被告知王爷不在府中,也未说几时回。喻旻便靠在石狮上等他。
他不知道长久的离别是什么样的。
卫思宁离他最远的一次是去淮阳,时间也不过短短半年。
因为想见的时候见不到,于是就在心里把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遍一遍调出来看,将与那人相处时的心情一遍一遍找出来回味,聊作慰藉。
想来自己也是那时候才确定心意,卫思宁已经在他的生命里,骨血中,那样来势汹汹又不可或缺。
大道上传来马蹄轻叩声,喻旻认出了卫思宁的马夫。那随从也看到了他,赶忙勒停了马,诧异道:“喻将军。”
几乎同时车帘被掀开,卫思宁从车上跳下来,同样有些诧异,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阿旻……”
车夫识趣地先驾车走了,喻旻叹了口气,托曲昀的福,他现在已经不想计较卫思宁背着他谋划的事,只轻声问了一句:“你准备瞒我到几时,走马上任了才通知我吗?”
卫思宁不吭声,面露歉意。
喻旻深吸了口气,心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太多,“看来都办妥了。”
卫思宁轻轻嗯了一声,“明日我就去向皇兄请旨。”
喻旻默了一会,开口道:“陛下不一定应允。”
“雍州非我不可,皇兄都清楚。”
“他不一定舍得你。”
“必要时候,该舍也是要舍的。”卫思宁看着他,神色柔和:“为夫为国戍边,你应该与有荣焉才是。”
喻旻:“……”
卫思宁手指在他脸侧蹭着,语气温柔地同他讲话,“我会给你写信。曲昀和林悦会照看你,我放心。你想要的想吃的想看的都告诉我,我去替你拿替你吃替你看,你待在京中,等着我。”
“可我要是很想你……”喻旻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眼前有些模糊,连嗓子都有些酸痛,“怎么办?”
卫思宁替他抹掉眼泪,这是喻旻第一次说会想他,“阿旻,你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喻旻突然想到一些事,心中有些酸楚,“你也跟从前不一样,从前你不瞒我。”又想到被仓促告知的离别,有些委屈,“你之前还说我们没结果,要我娶妻。你从前都不这样,从前你只要我。如今我都不知道你要什么……你想要的似乎也多了,我全都不知道。”
卫思宁将他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如今我也是只要你的,之前要你成亲,是因为…因为我觉得那样是对你好的,想要你过快乐舒心的日子。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现在又不想让我过快乐舒心的日子了?”
卫思宁在他耳边笑,叹了一口气,语气欢欣:“现在……现在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想得狠了还会难过,我便不那样想了。”
当夜喻旻宿在禹王府,兴许是压在心头的离情别绪作祟,他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醒来时卫思宁已经进宫了。
事情很快就发展成这样子,可能转眼卫思宁就要离开盛京。喻旻虽然已经接受,但仍有些茫然无措,满心都是生活突遭变故对前路毫不知晓的空荡感。
御书房中,卫思燚在案前埋头批折子。他眉头紧锁,眼下一抹乌青,神情却专注。御案上依次摆了两盏琉璃灯,其中一盏已经灯油燃尽,应是一夜未歇。
卫思宁推门进殿的时候卫思燚正拿着郭炳的折子看,双唇紧抿,听见响动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复又去看折子。不大一会拿起笔踌躇,又搁下,眉宇间渐生忧虑烦闷之色。
卫思宁站了一会,看皇兄一副疲态还要不停批折子,自己这番又要来给他添堵……
不大一会传来收折子的声音,卫思燚扫了一眼弟弟,“进宫何事?”声音哑哑,开口才察觉口干舌燥。
卫思宁笑,装模作样拱手一拜“为君分忧。”
素知这个弟弟向来只会找事不会分忧,但卫思燚还是受用无比,暂时抛开恼人的事,笑骂道:“扯。”
昨夜至今滴水未进,实在难受。卫思燚就着手边的凉茶灌了几口下去,顿觉舒坦不少。随手翻开一张折子,又是说边地异动,扫了两眼便粗暴合上,“一个个都不规矩!”
卫思宁近日在兵部和郎大人处跑得勤,了解不少军情,张口道:“打一顿就规矩了。”
说完才又觉得不妥。兴战事牵连甚多,小到民间农业商业,大到朝局,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有他这样久在市井的人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打一顿就好的话。
“皇兄,东原异动,边地大将要早做安排,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卫思燚揉着太阳穴,陡然放松下来倍感疲惫,“朕知道,这就传旨让林澍接手雍州驻军,他资历够,不怕裴丰党羽不服。”
林澍为平阳大将军,为并州驻军统帅。并州虽非边地要郡,但扼守骊门关,据洛水天险。骊门关是胡人南下入盛京的必经之路,是大衍腹地最后一道防线。从某种意义上讲,骊门关的重要性大于其他任何关口和军镇。
“不妥,林将军一走,并州驻军无人能接。虽说战事未开,但最坏的情形也要考虑着,骊门关非林将军不可。再者,裴丰在朝中势力仍不可小觑,此番任命之人若还是裴丰旧部那就前功尽弃了。即使有合适的人选,但裴丰在雍州驻军的影响力依然在,人心是他的,难保新统帅不会也变成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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