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再要紧的事也不及你这个主帅重要。”
喻旻略一想,不再固执。
他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隔绝在噩梦之外,无疑是饮鸩止渴。
便由着卫思宁拉着他进了卧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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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思宁爱睡前坐在床头看会书,被窝已经被他暖好了。喻旻褪了外袍,换上干净的里衫。
卫思宁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换衣服,常年包裹在甲胄里的背脊和肩胛格外白皙,再往上是颜色略深的脖颈。
他伸手环上喻旻的腰,“你瘦了好多。”他单手搂住喻旻,量了量,“我一只手就抱住了。”
喻旻系上衣服,先躺了上去。眼皮重的很,却没有多少睡意。
卫思宁侧身搂过他,将人全部圈进怀里,指腹轻轻压上他眼下的乌青,“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喻旻以为他焦心战事,便宽慰道:“还不至于到绝地,邺城小虽小,也不是那么好攻的。”
卫思宁摇头,“有你在我怕什么。”怀里的人真的瘦了,背脊上都能摸到凸起的骨头,“明日叫曲昀过来看看是怎么了,你这么瘦下去怎么得了。”
起初他以为是吃得不好的缘故,他留心看着,喻旻每日进食并没有减量。
吃穿他向来没什么要求,能吃就不挑,可人还是这么一天天瘦下来。军队里的饭食虽味道差点,该有的营养一样也不会少。
喻旻应了一声,他身体什么毛病也没有,毒早就没有了,曲昀看不看都没什么用处。
心症本就药石无医。
曲昀说要他自己走出来,心智坚定些什么阴诡伎俩也侵害不到他。但凡梦中他有一丁点神志,他都会强迫自己醒过来。但这样的幸运不是每次都有的。
更多的时候他都行走在黑暗里,绝望和恐惧遍袭全身,眨眼便被拖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忍不住会想,若卫思宁真的死在北疆怎么办。
曲昀要他忌多思,这样的问题他只敢在脑子里过一过,再多想一点他就控制不住地胸闷。
或者不是卫思宁,是自己呢,卫思宁要怎么办。
喻旻强行扼断思绪,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脑袋,又往卫思宁怀里缩。
好半晌,卫思宁听见他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闷闷地:“假如…假如我回不了盛京,你要怎么办?”
卫思宁反应了一下才弄明白他这句“回不了盛京”是什么意思,胸口像是被尖刺戳了一般细细密密地一阵痛。
这个问题他在盛京时想过,所以他想尽办法也要阻止喻旻来北疆。
反而到了北疆之后想得少了,他的阿旻是天生的战神,盛京城喻小侯爷的光耀不及战场上身披重甲的喻大帅万分之一。
他享受驰骋疆场,他爱这方土地。前二十年被囚在盛京城的希翼和渴望,他都找回了。
像是回归穹灵的雄鹰,他就是这片天的最强者,没有天敌。
卫思宁把下巴搁在他头顶,听着棉被底下传来的呼吸声。
突然心酸难忍,他能问出这话来,说明在心里已经想了多时了。
卫思宁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怀里的身子僵了一瞬,声音隔着被子传上来,像是裹着一层不透气的布,“娶妻是不可能的,你也不喜欢女子。找个贴心顺意的人,陪着你。过几年…就把我忘了吧。”
卫思宁听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皱眉,听到最后已然绷不住了。他伸手把人拽出来,一双柳叶眼不加掩饰地蓄满怒气。他不料这人竟存着这样的心思,下意识就想教训。
他挑起喻旻的下巴。强怕他看着自己,入眼便见喻旻唇下一排泛白的齿印。
“……”卫思宁愣怔着,下一瞬便把人粗暴地按进怀里,狠声威胁道:“…你若再说这种屁话,我就…”
喻旻被大掌制住后脑,紧紧地贴在卫思宁胸前,险些换不出来气。
不知为何也固执起来,强行抬了半个头,看着卫思宁道:“你若听我的,我便高兴。你想让我死了也……”
“闭嘴!”卫思宁忍无可忍地呵斥,恨不得缝上他这张糟心的嘴。
卫思宁深吸了口气,闭眼求他:“给我闭嘴吧。”
卫思宁抱着他半晌没有动,他甚少这样惹卫思宁,卫思宁也几乎不跟他发火生气。今日不知怎么了他就是想要刻意招他,招完之后又后悔,乖乖待着也半晌没动。
久到他以为卫思宁已经睡着了,突听头顶一声质问:“你方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喻旻又是一僵,时间比上次长得多。卫思宁冷笑一声,继续问:“跟我玩心眼?”
被戳穿的喻旻觉得难堪又窘迫,悄悄涨红了脸,徒劳挣扎道:“我…”
“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达到目的,”卫思宁打断他,“你偏偏选我最不喜欢的一种。我是不是同你讲过,想要什么就说。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愿把自己托付给我。信我就这么难么?”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挟上一丝失望。
喻旻听这话越说越不对,从他怀里挣开,望着卫思宁急急辩驳道:“我没有。”
卫思宁盯着他,冷着脸问道:“没有什么?”
“没有不信你。”
卫思宁点头,“那就是承认同我耍心眼儿了。”
喻旻:“……”
卫思宁脸色稍霁,抚上他的脸,“想试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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