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斜阳照进毒障林,视野尚好。踏进去只觉空气里坠有沉沉的水汽,粘稠得有些呼吸困难。他站了片刻,并没有类似眩晕的不适。
喻旻把面巾往上提了提,朝身后做了一个准备急行军的手势。“能憋气的尽量憋,能少吸一口就少吸。”
同一时刻,李宴阳的青州军从另一方向进了毒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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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微亮。
柔然大营藏在毒障林尽头一处树木稀疏的平地里。这里平整开阔,头上没有经久不散的浓雾,周围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山崖。
南北两端正好有两个大致相对的缺口,风呼呼地对堂吹。东边有个极大的穿山而过的大洞穴,外界的风呼呼地往里灌,通过洞**掠过整个柔然营地。正好将浓白的有毒障气堵在西面一角,半分都进不得。
此刻太阳初升,阳光竟穿过千峰万岭,第一时间照进这块稀疏林地。光束携裹碎粒尘埃,排着队打在灰白的营帐上。
“老东西挺会选地方。”林悦拉下面巾,趴俯在一处凹地里。在环境恶劣的树林里急行军一夜,所有人都是一脸疲色。
杨云在他身侧两步距离,安静地靠在一堆长满青苔的断木上,目视前方,伺机而动。
林间湿气大,贴身的衣物被沾染地湿漉漉的,寒冷的铠甲罩在外面更是雪上加霜。绕是初夏的气候,也冻得人不由地哆嗦。
大约等了半炷香,林悦趴得手脚发麻。凝结的水汽在铁甲上汇聚成滴,稍微一动就顺着铁甲灌进衣服里。
他打了一个寒颤,企图找杨云搭话聊天缓缓神。他往杨云那边看过去,对上一张面无表情比身上铠甲还冷的侧脸,紧接着就打了一个更大的寒颤。前一刻生出的聊天热情瞬间就被浇灭了一半。
林悦蹬了蹬发麻的腿,叹气道:“你说你年纪又不大,怎么整日一副看破红尘的冷脸,你那脸紧绷着不会累吗。”
杨云微微侧过头,确定林悦是在跟他说话,表情甚至都没动分毫,无甚波澜地回了一句:“不累。”
“……行吧。”林悦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开始没话找话,“等咱们打退了柔然你可就是有战功的人了,你们老杨家后继有人。”
“嗯。”
林悦又说:“往后想留在北疆还是回盛京城去领个职?”
“都行。”
林悦仰着头望天,伸手去接叶片上摇摇欲坠的水珠,感叹地说:“北疆挺好的吧,这山这水可比盛京城有意思多了。”
杨云随手也摘了一片树叶,握在手心凉浸浸的,回应道:“嗯。”
“……”林悦此刻十分悔恨,跟着他的为什么不是周一辛。
并且再次问了自己一个千古谜题:为什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杨云和跳脱活泼加话痨的周一辛会十年如一日地维持友谊。
周一辛不会想打他吗?他们不会想要互殴吗?林悦很费解。
他放弃了杨云聊天解闷的想法,很是痛心疾首地说:“你这么不爱说话,将来赤羽军交到你手里可怎么办。”
“……”杨云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轻微裂缝,但依然看不出他的表情要怎么归类,他侧过身子,问:“交给我?”
林悦猛地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暗暗咬唇道:“要完……说漏嘴了。”
杨云探寻的目光直直看着他,“将军?”
林悦搓了把脸,应付道:“假如,我说假如……”
杨云无甚情绪地“哦”了一声,缓缓坐回原位,目光再次移回前方的柔然营地。
林悦轻轻吁出一口气,这下也不敢找人瞎聊了。
下一瞬,一声爆破响在林子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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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生故
林悦一个激灵坐起,原本挂在背上的神臂弓已经持在手中,眼中精光乍现,仿佛刚刚萎靡的模样只是张面具。
他朝后打了一个整军的手势,“干活儿了!”
柔然营地是个绝佳的匿身之所,但并非易守难攻之地。恰恰相反,由于营地所在地形开阔,四壁合围,逃生之路窄而险,倒是个打围杀战的好地头。
喻旻精于此道,令林悦守住西面唯一的撤退大路。南北两侧的山崖缺口离地有三四丈高,柔然军不会作为首选撤退路线。
喻旻所率部作为围杀主力,此刻已经放出鸣哨,径直攻了进去。
清晨人畜刚醒,营帐前的火堆上甚至还温着羊奶茶和烤饼,咕咚咕咚的声响下一刻便被铁骑厮叫掩盖。
赤羽军的战马和柔然孤狼军的马算是同宗同源,极其好战,见了刀光兴奋不已,一时间竟然盖过了士兵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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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蹲在壕渠里算着时间,距离鸣哨传来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林子里传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却不见一个柔然军逃窜出来。
他有些着急,但支援的信号未放出,他只能原地待命。
林悦拄着神臂弓又等了半盏茶,倒是听到柔然军的战鼓擂了一轮,他心下一紧,越想越心慌,“不成,咱们得过去。”
杨云立刻说:“若此刻暴露行踪敌军必设法从南北两面突围,岂不功亏一篑。”
林悦强制冷静下来,慢慢分析说:“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柔然军一个没撤,我担心大帅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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