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既是不再去主动招惹,便也不会再生出什么譬如此类的事端来了。
——半个时辰前我确乎是这么想的。
这新来的戏班果真名不虚传,虽然侯爷我听戏听不出什么好坏,不过那台上的姑娘倒个个都是不输骊珠儿的水灵,与本侯眉目传情好不惬意,良人候选不多时便多了好几个;夜半我与崇少已然喝得十足尽兴,便勾肩搭背地在渡口边闲逛起来。
走到那熟悉的花街巷口时,耳边模糊地飘来阵阵莺声燕语,我看到身侧的崇贤弟蓦地顿住脚步,仿佛极不可思议似的定睛朝远处望了过去。
我当他是又看到了什么有关某花魁的人和景,正打了个酒嗝想要扯着他速速离开,却忽然感到面前有些许似曾相识的香风袭过,下一刻便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彼时我酒醉得厉害,只当自己此时是在哪里的欢场与姑娘家嬉戏,当即不管不顾地抱着怀中佳人亲了一口,朝崇少露出个略显得意的笑来;崇少酒量稍好些,看清了这人的面目,一双俊目霎时瞪得溜圆。
意识到贤弟的表情不大对劲,我这才慢吞吞地低下头去,下一刻便险些惊掉了下巴。
“……”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萧浓情此时正面色潮红地趴在我怀里,身躯棉花糖似的疲软得要命,微喘着气像是想从我身上挣开,却又软绵绵地倒了回来。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时隔多日才堪堪消除上一回的阴影,我看着怀里风骚依旧的野鸡美男,又颤抖着摸了摸自己那刚刚在他脸颊上香了好几下的嘴唇,喉头一颤,险些没径直晕过去。
想到今晚回去后又免不得要使上几斤珍珠粉来擦面,我皱皱鼻子,正嫌弃地打算将他从身上推开时,迎面却围上来了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瞬间挡住了我与崇少的去路。
那些个大汉手里提着朴刀,打量了我与崇少一眼后,似也觉得我二人只是个无辜的过客,便指着我怀里的萧浓情粗声粗气道:“二位公子可是此人的熟识?”
我眼皮一跳,瞬间明白了形势。
虽然不知道这萧浓情是在喝花酒的时候招惹到了哪里的打手,不过这等闲事我裴小侯是决计不会管的,心下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似的飘飘然。
正认真地思索到底是扔下他在这里自生自灭,还是干脆落井下石也伙同这几个打手痛殴他一顿时,身旁那天性纯善的崇贤弟却抢先一步替我做了决定,当即拉上我二人觅了个缝隙钻出去,口中还喊道:
“晟鸣兄,跑啊!”
于是我那还未来得及洋溢起的微笑便僵硬在脸上,一瞬间因这正义凛然的傻贤弟破了功。
……
想我极乐侯在这京中叱咤风云,几时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过?
偏生我与贤弟外出喝酒时不喜侍卫打扰,这些个乡下来的粗人又不识我侯爷面目,只认定了我二人便是这只野鸡的同党,只铆足了劲儿在身后穷追不舍。我心中痛骂了千百遍这将本侯拖下水的瘟神,眼看崇贤弟仍是紧紧地扯着他不松手,心情也愈发凄凉起来。
别看这渡口东边花天锦地,北面实是一片幽密怪谲的乱林,听闻前朝还是处古战场遗迹,每逢夜半常有呜咽之声飘转而来,可是这京中霸道如本侯都未曾涉足过的地域。
崇少纵然武艺不俗,我也勉强能应付一两人,可对方毕竟有利器傍身,眼下这也会武功的萧浓情又显然状态有些不对头,此时除了走为上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计谋了。
何谓风水轮流转,他萧浓情当初在自家府邸内将我和崇少赶尽杀绝的时候,怕是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眼看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崇少站定脚步,匆忙将萧浓情推到我怀里,转身道:
“晟鸣兄,你与萧兄且先走一步,愚弟去引开他们!”
我便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贤弟折了根树枝,视死如归般冲了过去。
那几个打手显然也没想到崇少竟还会回过头来挑衅他们,夜色太深又窥不见我与萧浓情的去向,便也相当轻易地掉了头,朝着那乱林间的分叉口追去了。
我一把推开萧浓情,正琢磨着也打算上前去帮贤弟的忙,却见他又软绵绵地倒了回来,面上潮红更甚,神色说不出是压抑还是迷惘;我愣了一下,隐约心慌起来的同时,竟感到身下有什么东西硌上了我的大腿。
这他娘的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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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萧浓情许是热得厉害,不管不顾地将脸颊蹭在我胸口,瞬间把我的酒意吓醒了大半;我挣扎着卸开他圈在腰间的胳膊,反倒被他更紧地缠上来,脚下一滑,竟就这么抱着他直直滚下了坡崖。
……
多年之后我一直在想,何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若这晚我未曾带着自己的崇贤弟来此处饮酒作乐,就不会撞上这被人下了春/药暗算的冤家,崇少也不会邂逅他那日后为之魂不守舍的起潭,四人袖子尚在,仍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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