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哪怕是再抠门,也不至于几碗水都舍不得,水很容易喝个肚饱的,你半夜还得饿,多吃点吧,别的我没有,汤管够的。”
半坛罐子的汤要是乌罗一个人喝下去,半夜非得起三四次夜不成。
华听不懂,他只是看着乌罗再度递出那个冒着热烟的碗,忽然犹豫地低下头,将两只手伸出来摊平了,慢慢摇摇头。
乌罗不厌其烦地把碗放在华的掌心上,对方摇着头重新还给了乌罗,努力给他展现了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然后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火堆边走去,慢慢拨弄起火堆来。
这是什么意思?
空手难道不是要接碗的意思吗?
乌罗有些茫然地看向华,跟这个部落相处了几天下来,虽然乌罗接触的人并不多,但是他大概有意识到首领不太主动去接触不需要的新鲜事物,不过她并不会威胁带来新鲜事物的人;孩子们的动手跟学习能力很强,可是并不会主动去要求学习;只有华,华的思维最为活跃,他会主动去接触完全崭新的东西,包括学习语言、研究罐子的用处……
一直以来,乌罗都认为自己能跟华交流,可是今天华的举动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华?”乌罗又在原地喊了他几次,可是华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很快就躺了下去,看样子准备睡觉了。另一个聋子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食物,他美滋滋地将手上的油腥都舔了一遍后,挤着华开始看火,他们两个人是首领定下的看火人,偶尔还做些武器。
一个成年男人,哪怕残疾了不能做重活,每天只呆在火堆边烧烧木头,一天要吃的食物也不止一碗汤这么少。
乌罗有点担心华是生病了,这个原始人算是他在这个部落里唯一的朋友。
不过乌罗没办法把精力太过分给华,因为首领很快就走了过来,她手上还沾着没抹彻底的脑浆跟鲜血,走过来将华的那个碗端起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要不是住在山洞里,乌罗简直要以为他跟首领是在酒馆里喝酒了,就差再摆盘花生米。
首领递出碗来,示意乌罗再舀一碗,她好奇地打量着乌罗的工具,似乎很有兴趣。
乌罗略有些不快,不过什么都没说,对这位愿意收留他还分享食物的首领,他多多少少心底还是抱着些敬重与谢意的,他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态度。
首领才不管乌罗喜不喜欢,她看着罐子冒出袅袅的白气,又看见火堆上冒出的黑烟,不由得沉思起来,试图伸手去捞捕,可除了湿润的水汽之外,什么都没抓住。倒是有意外之“喜”,首领手指上的猪脑跟猪血掉进了罐子里,给这道汤平添了新的风味。
一锅崭新的猪脑混血蛋花蘑菇猪肝汤出炉。
乌罗深深叹了口气,决定还没进罐子的鹿肉重新串起再烤一烤算了,毕竟现在这锅汤的食材多得有点没有必要了。
首领没有再喝那碗汤,她打开喉咙发出了几截怪异的声音,如同口哨般,几个孕妇顿时围聚了过来,她们怯生生又满怀喜悦地围在这个新生的小火堆边上,将乌罗与他的工具圈了个严严实实,每一双明亮的眼睛都仿佛长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令人觉得轻飘飘又有几分毛骨悚然。
碗被一一传下去,每个人只喝了一小口,很快碗里就没有热水了,最后拿到碗的那个孕妇几乎要哭出声来了,她没有说话,只是伤心地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你还会主动加盐。”乌罗被这场景惊得有些心里发虚,忙说句笑话缓解气氛,他又舀了一勺汤进碗里,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失策,他只是想烧个热水喝,想过最糟糕的下场无非是罐子被首领拿走公用,如果碗同样被拿走了,大不了再烧就是了,说不准这些罐子还能提升他的地位。
可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
这一碗汤明显多了,乌罗本来有些担心其他孕妇会不高兴,哪知道她们并没有任何反应,而那个哭起来的女人也只是喝了一点,又将碗递给了乌罗。
见乌罗摇头拒绝后,她才把碗递给了首领。
“乌。”流泪的女人握住乌罗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然后屈下身,用额头触碰着乌罗的手背,恭敬地呼唤他的名字,美丽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着善意。
野兽的血会令人勇敢,新生的孩子则会给予人好运。
接下来孕妇们一个个握着乌罗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又用额头去触碰他的手背,宛如敬奉神明。
孕妇的肚子是部落的珍宝,那里蕴藏着崭新的生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她们愿意让乌罗触碰自己的肚子,除了感激之外,同时意味着信任与祝福。
乌罗不明白这样的仪式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近乎肃穆的气氛,因此不知所措地任由她们动作着,感觉到那些未出生的孩子在肚皮下动弹着,不由对新生命流露出了敬畏。
而首领则将野猪的獠牙递给了乌罗,她的脸被火光照得格外严肃。
“乌。”她轻声道,“火、碗。”
首领不太利索地吐着“碗”字,可能是华刚刚喝水的时候才教给她的,然后抓住乌罗的手站起来自己的干草床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记这个仪式是哪里看到的了,印象里的确是一个部落的习俗,好像是对出去狩猎的战士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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