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都的街道市集比中原的还要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作各式各样的打扮,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萧绝跃出窗外,往阳光强烈处走。
六月初的正午阳光,很快将他的一身寒意蒸发得干净彻底。
怕出来的时间太久让傅少御惦记,他又快步往回走,转过街角时路过一个小吃的摊点,坐在那儿的几名刀客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几人状似在聊天吃饭,可交谈时目光警惕戒备,一直往四处扫荡,像在找人。
萧绝扬袖遮住半张脸,快速离去,没让他们发现。
回了酒楼,傅少御正要出门寻人,萧绝将他拉至角落处,把方才所见简单叙述一番。
姑且不论他是不是过于谨慎,傅少御现在身上带伤,他的情况又极不稳定,还是暂避风险为好。
傅少御道:“你这几日也总是被人连番追踪吗?”
萧绝摇摇头,他从断龙山出来遇到的几批人马,应该都是听了那半只瞎子的指引追来的,前日他已经解决掉了最后几人。
除非是踏仙阁那边有人泄露了他的信息,不然不会引来一批又一批的追杀者。
傅少御也有些摸不准。
若是燕家人已查明萧绝身份,那应该会下江湖追杀令,纵使忌惮着他与萧绝的关系不让他在第一时间知晓此事,但也不可能瞒得滴水不漏。
萧绝有几分忐忑,但依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御哥,你为何不问他们追杀我的原因?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踏仙阁的那个十恶不赦之人?”
“你过去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下站在我身边,未来也是一样。”
傅少御不愿多生枝节,他现在只想把他心爱之人领回家,给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看一看。
这座小镇的大街小巷,他闭上眼也能走回家去,带着萧绝左拐右转,走过熟悉的巷口,笑道:“小时候我练功练得很累,就会偷溜出来,外公带人来寻,我就在各个小巷里乱躲。”
萧绝有点惊讶。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从小刻苦用功,绝不叛逆的端方子弟。”
傅少御笑着摇头,“那时不懂长辈的良苦用心,一心只想着逃掉功课,不要练内功也不想扎马步。”
萧绝问:“你被寻回去,岂不是要受责罚?”
“那是自然,”傅少御冲他狡黠地眨眨眼,“下次就会躲得更谨慎,争取让外公晚些时候找到我。”
萧绝也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我练就了一身躲人追查的本事,最后一次逃跑,外公寻了我三天三夜都没找到。”
“你躲出城去了吗?”
“没有,”傅少御牵着他拐过一个弯,走上一条行人不算太多的街道,最后进入一个窄巷,道:“当时我便躲在这里。”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院墙,道:“这就是我家。”
萧绝挑了下眉。
傅少御笑道:“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了。”
萧绝又问:“那你这三天三夜就不吃不喝么?傅少侠为了逃避功课,当真好骨气。”
“自然有人接应。”
傅少御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被萧绝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了然。
接应的人十有八九是封彦了。
不得不承认,即便封彦现已成了一具腐尸,他还是嫉妒,谁让他是傅少御的青梅竹马呢?
傅少御一看他那略带尖刺的笑容便知他的心思,捏捏他的脸颊,道:“不许想那些破坏好心情的人和事,御哥带你回家,你要开心。”
穿过窄巷,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仿中原建筑风格的宅邸矗立于此,门上牌匾鎏金的傅府二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萧绝站在门前,竟生出几分胆怯。
他怕傅少御的家人不喜欢他。
事实上,他长这么大,遭受冷眼与误解才是常态。
“别瞎想,外公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傅少御大方地牵起他的手,带他跨进门内,“走吧,到家咯——”
拖长的尾音透着愉快轻松的气息,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丫鬟一见他回来了,还牵着个俊俏公子回来,立刻喜上眉梢,扔下扫帚拔高语调边喊“公子回来啦”边往大厅里跑。
听闻公子回府的消息,很快院子里就站满了人,一起给傅少御行礼问安。
不知傅家挑选家仆时是不是按着长相来的,婢女、小厮一个个俏生生的,萧绝突然有点理解当年封彦的感受了。
一个独占欲深入骨髓的人,怎么能忍受这么多俊男美女围在心爱之人身边?
傅少御把萧绝介绍给大家,问:“我外公呢?”
“哼,劳傅大侠挂怀,还记得回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声如洪钟,萧绝未见其人便知此人内力深厚,可不是什么糟老头子。
家仆恭退左右,让出一条道路。
一位老者健步而来,素衣木簪,很是简朴。他两鬓花白,剑眉长须也染了雪色,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过了花甲之年的人。
傅少御迎上去,张开双臂,不由分说把老者抱在怀里,叫了声“外公”。
“都二十六了,还作小儿之态,丢不丢人?”傅战风嘴上这样嫌弃,眼里却止不住笑意,遒劲大掌拍了拍傅少御的后背,又捏了捏他的臂膀,问道,“瘦了,这段时间疏于练功了?还是在外面缺食少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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