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堆东倒西歪的花苗,两道花白剑眉微微拧了起来:“命啊,这都是命。”
萧绝把土填好,用手掌压实,想了想说:“您把御哥教养的很好。”
提到傅少御,老人的心情又开朗起来:“这小子比他娘还要难管教,但是个懂事的孝顺孩子,而且他眉眼间有傅觅的影子,有他陪着,老头子也算有个安慰。”
“她一定很漂亮。”萧绝说。
“谁漂亮?”
傅少御只听了半截儿话,在萧绝身旁蹲下,见他脸颊上沾了一点花泥,比平日更添可爱生气。
傅战风问:“把你姑姑送出城了?”
“嗯,”傅少御点点头,“她叮嘱我要监督您多按肩周关穴,不许偷懒。”
傅战风佯装没听见,起身拍拍尘土,对萧绝说:“你别弄这些了,交给下人们去打理吧。”说完,他转身就走,“我去看看骆驼,别饿着。”
“一会儿我去找您按肩。”傅少御高声说,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摇头轻笑,又撞了下萧绝的肩膀,问:“还没回答我呢,方才你在说谁漂亮?”
萧绝专心栽花,垂着眼睫但笑不语。
傅少御用指尖勾了些泥土,作势往那张白皙的脸上抹,“说不说?说不说?”
萧绝偏头要躲,双腿因久蹲有些发麻,没有撑稳,摇摇晃晃往旁边摔去,被傅少御手疾眼快拽到怀里,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被压倒在花丛里。
新翻的泥土清香就在鼻尖弥散开来。
“脏了。”萧绝抗议道,“今日新换的衣衫。”
“没关系,我给你洗,你先老实交代。”傅少御追问,眼里明晃晃的都是笑意。
萧绝想了想,便把方才与傅战风的对话简单转述给他听。
傅少御闻言沉默片刻,忽然俯首抵着他的额头,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母亲去世后,我由外公教养长大,在沛都常住,偶尔会去另一处地方?”
萧绝点点头,他还记得傅少御承诺要在他痊愈后,带他去那里,把自己的过去一点点全部说与他听。
“那里有一面山坡种满了松叶牡丹,听外公讲,那是我娘的劳作成果,”傅少御从他身上翻开,仰躺在松软的泥土上,眯着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道:“就是这个时节了,花陆陆续续开放,特别美。”
他歪头看向萧绝:“想不想去看看?”
“想,”萧绝倾身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带我去。”
傅少御摸了下脸,方才被萧绝蹭上了一点泥土,他对已起身离去的背影高声喊道:“我帮你洗衣,你给我洗脸啊!”
萧绝头也不回,快步朝他们的小院走去。
两人又在沛都陪老爷子待了几日,这才启程,至于此行的目的地,傅少御没打算提前告诉萧绝。
“你为何不问我?”傅少御勒下缰绳,让马儿稍微放慢速度,与萧绝并驾齐驱。
萧绝一身玄色衣袍被风鼓荡得猎猎作响:“问什么?”
“自然是问去往何处。”傅少御轻佻地笑,“不问一句就跟人走,不怕我把你卖了?”
萧绝冷哼一声:“我看谁人敢收。”
傅少御放声大笑,扬鞭策马,带人朝西南进发。
途经一处地名叫做“五十里坡”,两人暂且下马休息,找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两碗阳春面。
“你可知此地为何叫五十里坡,而不是三十里、八十里?”
傅少御斟了杯茶,推到萧绝面前。
萧绝摇头说:“不知。”
“喏,”傅少御指了指西南方,“此去五十里正是春山台,因地势连绵起伏类似山坡,所以取名叫五十里坡。”
春山台,萧绝总觉得这名字似曾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确切源头。
正想追问时,小饭馆里进来几名剑客,吵吵嚷嚷的择了旁边的桌子坐下,点好酒菜就继续侃天说地,旁若无人。
萧绝最烦这种聒噪之辈,冷眼扫了旁边一眼,见那些人毫无察觉收敛之意,他想警告两句,傅少御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在他耳畔轻声道:“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江湖人聚在一块,聊得自然都是些江湖近期的新奇事。
最近顶要紧的一桩事,那就是不日便将举办的英雄大会,这几个剑客有幸受邀前去参加,兴致高昂,亢奋不已。
要知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拿到那张英雄帖的。
“这次英雄大会机会难得,你我兄弟若想在江湖扬名立万,一举成名,可要好好把握才是啊!”
“扬名立万倒在其次,主要是那厮所犯恶行实在令人愤慨,倘若真能手刃恶徒,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李兄所言极是,不过听说那厮狡诈无比,他当真被擒了?”
“召帖白纸黑字,清楚分明,朱兄不必多疑。”
“可是我听说……”那姓朱的左右四顾,压低了声音,分为小心地说,“燕家的事不是异瞳者所杀吗?按理说,该把那人捉来审判才对,怎么捉了个……”
“朱兄慎言,”同伴点点桌子打断他的话,也跟着压低声音说:“踏仙阁作恶多端数十载,近日更是肆无忌惮滥杀我武林正义之辈,岂能容它?”
萧绝心中一凛,看了傅少御一眼,对方低眉敛目,仍在认真听着,没有多大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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