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他捏捏眉心,尽量缓声问道:“不知使臣前来为何?”
阿史那公主一愣,收回安抚幻幻的手,笑了笑道:“我想将军已知晓我是何人,不必这般客套,”见到萧铎面无表情,她不在意地扬了扬唇角,“贵国太子的事,幻幻都告诉我了,此次前来……”
她看向萧铎肃然道:“乃是为太子招魂。”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逼仄的沉寂中,阿史那公主似乎没气氛所影响,缓缓抚摸着幻幻炸起的毛毛。
半晌,萧铎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好”字,便起身去安排,临走时眼神威胁地看向幻幻。
幻幻红彤彤的毛毛登时炸起,她可看到了,那男人眼中的警告以及杀意……若婴婴出事,她的小命就要没了。
不过,她相信公主。
长婴身份特殊,却到底是假扮的太子,此事万不能泄露半分,是以萧铎只说是新寻来的大夫为太子诊脉,并未将阿史那公主的身份等事说出。
遮光的屋内,幽暗昏黑。
只有阿史那公主手中执一盏明灯,她目光虔诚,吟唱着不知名的调子,缥缈而悠远却仿佛在向天神祷告,用她手中的微光指引迷途之人归家……
无边无际的黑暗,霍长婴茫然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似乎看见了一点光亮,那光亮微弱却很温暖,指引着他想要靠近。
渐渐地,火舌吞噬房屋的噼啪声在他耳边响起,期间夹杂无数人的嘶喊声,让他不由地想要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倏地,光亮突然照射在了他的身上,霍长婴愕然地看着眼前女人跳下城墙的决绝面容。
“母后……”
他伸出手,想要挽留,母亲的披帛却在他手里化作一缕青烟,桃花瓣飘飘摇摇落在他的掌心中。
稚子欢声笑语中,霍长婴看到了他和萧铎儿时的时光,可笑容还未蔓及眼底,眼前的美好仿若烟花,转眼熄灭,冰冷的大雪从天而降,覆了他满身满头。
小厮仆妇凄厉的呼救声越来越近,逐渐将霍长婴淹没,贼寇森寒的刀锋映亮他眼中的恐惧、错愕、不甘,剧痛席卷而来,倒下时,阿铎满是痛苦的绝望的稚嫩面容出现在他最后的视线中。
这一次,没有人替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刀。
河水涛涛,霍长婴缓缓踏上幽暗河流上的拱桥,浓雾弥漫,似乎有铃声在前方响起。
是引魂铃!
他愕然向前看去,如今再熟悉不过的黑白无常就出现在他面前,霍长婴猝然低头,就见手腕上缠绕着沉重的锁链。
他死了吗?!
不,这并不是他的手,霍长婴低头反复看着眼前的手,手腕纤细柔弱并未长开,正是孩童的双手。
他这动作带动锁链哗啦啦响,白无常回头看他一眼,继而便头也不回地前行,从不曾回头的黑无常慢慢吟唱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调子——
“往生路上莫回头,奈何桥边无奈何。”
霍长婴茫然地被拉着前行,生前的记忆似乎在慢慢流逝,无数的片段从他眼前滑走,如同死时他拼命也抓不住的生机。
最后,少年那张绝望而愧疚的面容从他眼前浮现。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少年眼底的悲伤和绝望似乎透过脑海中的画面传递至他的心底。
霍长婴忽的顿住脚步,不,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可孩童的身体本就无力,他哭喊着却发不出声,渐渐地,他似乎都忘记为什么要挣扎反抗。
心里明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离他而去,可他却无能为。眼泪流了满脸,直到最后哭不出来,两行血泪慢慢从小长婴稚嫩的面庞上滑下。
牵引他的白无常似乎有动容,黑无常却叹息一声,摇摇头毫不留情地继续前行。
突然。
忘川河水骤然转急,无数的幽暗浪花飞溅而起,蓦的,有什么冲破重重河水飞跃而上,熠熠流光瞬间冲散迷雾,照亮了幽暗的地府!
闪烁着五彩流光的鲤鱼,漂亮的尾巴甩断勾魂锁链,紧接着翻身将还在惊讶的小长婴卷到了背上,直冲上天际飞离幽暗压抑的地府。
璀璨流光消失在东宫偏殿里,化作漆黑暗淡的双鱼耳瓶。
等霍长婴再睁开眼,本以为会看到小阿铎偷偷咬他时的样子。
却发现,眼前竟是东宫兵荒马乱的一切。
从民间迎回的太子他的太子妃今日生产,可过程却似乎并不顺利,稳婆们正焦急地安抚着快要脱力的太子妃,门外,还是太子的年轻今上焦躁地在门口踱步。
“唔啊啊——!”
孩童响亮的啼哭瞬间驱散众人心中的担忧和焦躁。
“生了,生了!”
年轻的今上满面喜色,推开企图劝说的宫人快步冲进内室,“阿菀,你怎么样……”话音戛然而止,太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呆立当场。
宫人手中抱着个襁褓里裹着啼哭的婴儿,而凌乱的床榻上太子妃仍是呼痛不已。
“还,还有一个!”
稳婆颤抖着声音禀告道:“娘娘这胎是双子,才,才会难产……”
“肯定是个小公主,肯定是个小公主。”稳婆喃喃着,也不知是在安慰太子,还是在祈祷自己能活着走出东宫。
仿若惊雷劈中,年轻的今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
霍长婴冷眼看着,他知道大殷皇家对双生子的诸多避讳,前朝曾有双子之乱朝政动荡数十年,如今大殷皇家便将双生子视为不详,除非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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