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他突然就对杨继真的种种疑虑释然了。他一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也不怕杨继真图谋什么,更何况他陈相与又不是泥捏的,有的是心机跟手段。
“你需要我做什么?”
杨继真道:“我需要灵力,庞大的灵力。”
陈相与道:“你不觉得自己找错人了吗?”他摊开手。“世人皆知我修蛊术而非剑道,更何况如今这身体,连丹元都没有,何来的灵力。”蛊术以精血豢养,剑道以灵力见长。这本就是两条路,人的精力有限,得一不得二。所以往往蛊术修的好的人灵力低微。
杨继真嘴角扬起一片弧度,缓缓道:“承影无锋绝天下,罗生剑阵斩穹鸹。翠屏迷踪隐归处,济世当首清平君。”
陈相与挑眉,杨继真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江西泽说的,真搞不懂,这俩人嗯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杨继真够了勾唇继续道:“陈先生即是清平君的弟子,怎能与普通人相提并论。至于这幅身体,有没有丹元都是一样的,陈先生修的魂术,灵力自当是伴魂而生,要丹元也无用。”
陈相与苦着脸讥讽道:“你对我了解的还真透彻,连我灵力附魂都知道。”
杨继真侧脸莞尔道:“应该的。”
第31章 真枫篇(二)
二人说着话便出了城,已经入秋,屠苏城外几十里的屠苏草已是枯黄,顺着大路半死不活垂在两侧,绵绵延延引着远道。
陈相与同那随从并肩,看着前方形销骨立的杨继真。
对于杨继真陈相与的印象不深,毕竟他死时对方只是个孩子。可他隐约记得,那是个胆小怕事,动不动就流大鼻涕哭很惨的一个孩子。明明生在以尸咒盛名的杨家,却怕尸体怕到尿裤子,江西泽白虹灵力七岁御剑。杨继真却有天生的聚灵体质,天赋不比江西泽差多少,七岁的时候却还在哭鼻子。
他爹成日里打骂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说到杨祁天,那也是个狠角色。对手下狠,对亲儿子也狠,他明知道杨继真怕尸体怕到发疯,还经常把他被丢进乱葬岗里过夜。
故去多年,无论是江西泽还是杨继真,这两个孩子性格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问随从道:“你们家主人何时变成这样的。”
随从不答。
陈相与想他或许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动熟络道:“兄弟怎么称呼?”
那人还是不答,平稳的看着前方,头也不转亦没有分他半片目光。
陈相与讨了个没趣,回想过往这随从好像也是如此缄默。不由多看了两眼,奈何此人也是一身黑袍罩体也看不清面容。
陈相与这人行事向来随心,不怕死,也爱作死,没有不敢干的事,也没有不敢惹的人。他既然好奇这随从,人家又不理他,便直接探出手去拉人家兜帽。到时候就不得不理了吧。
“陈先生,你在做什么?”杨继真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只手停在空中的陈相与。他停下时,手中镇魂铃戛然而止,那随从也突然停下。
陈相与心下微沉,伸出的手随意在空中扬了扬。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随从也不说话,好奇。”
杨继真走过来,手中镇魂铃一步一响,他在随从面前站定,他本就消瘦非常,与随从对峙着,那随从还比他高些许。伸出手轻轻搭在他头顶上。
“别急,丹枫很快就能说话了。”
一阵秋风应时吹来,陈相与觉得后背有些凉。他大概明白,杨继真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也明白,这个随从兄弟一直不说话不是因为性格沉闷而是他本身就是个死的。
然而他一回头,更惊悚的是他们正处于乱葬山脚下。此处是修真界处理某些尸体的地方,扔在这里的人活着时候要么是什么大奸大恶,要么就是叛主家仆,死了以后无坟无墓。自古都讲入土为安,尸身若入不了土,魂魄便也得不到安息。
此地设在精修尸道的杨家地界中,别说是魂魄了,就是尸体死后也会被杨家随意取用。
天已经快黑了,夕阳如火烧红了半边天,乱葬山便在那红色之下,残碑混着枯骨堆积而成的山岗连同其上乱七八糟的野草灌木一起被染的通红。
几只乌鸦停在远处衣衫破碎烂出污浊肋骨的尸体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啄食着内脏。见陈相与他们走过来,也不惊,只是歪着头看了看而后又继续啄食腐臭的尸体。
陈相与掩着鼻子,尽可能找干净之处下脚,然而杨继真却目不斜视,腐骨烂肉一视同仁,通通平稳的踩过去,脚下发出腐肉包裹下骨头碎裂的闷声。
很快,三缄其脚的陈相与便被落下了一大段距离,越往里走腐尸堆积臭味冲天,一丁点的落脚之处都难以寻到,陈相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好干净是那么赘余。
然而天性使然。他掩着鼻子,无奈召出飞卿,驮着他从空中飞过追上杨继真。
他坐在飞卿宽大的脑袋上,风从身侧吹过,夹杂着恶臭。他用袖子紧紧的按住鼻子,勉强开口,发出闷闷的声音。“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继真这个小孩应该同他一样厌恶此处,只不过他是害怕尸体,陈相与是厌恶脏。
杨继真扫了眼飞卿,面不改色道:“找些东西。”
陈相与仰头,憋了口气,简明扼要。“我下去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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