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宗主。”戚丹枫蹲下,将伏在他脚边的杨继真拉起来,脱下自己外袍来披在他头顶,宽大黑袍一下便将他整个人罩住,从头遮到脚,隔绝了杨继真同外界的视线。
戚丹枫隔着袍子轻轻抱了抱他,俯耳小声道:“少主人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这袍子上我画了符咒,你躲在里边没有任何东西敢靠近。我在山下等你,吹那首你喜欢的曲子。”
“少宗主,你将来是一家之主,不能在下属面前失了威严,所以,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杨继真明白他的意思,被黑袍罩住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努力憋着不发出声音,呜咽声渐渐消失。
戚丹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随着同来的侍卫离开。
夕阳西下,余晖撒在缭乱的乱葬岗上有着说不尽的荒凉。乱葬岗上尽是腐尸白骨,阴气极重,除了乌鸦和某些转食腐肉的爬虫以外,其他东西很少进去。尽管如此,前来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回去,尽数留在山下保证杨继真的安全,杨祁天再怎么不喜欢他他也是杨家少主,真要出事了,在场之人难逃责罚。
杨继真独自站在山顶,身躯随着抽搭摇晃,天色渐晚,尽管看不到外边,但也能感觉到四周温度在逐渐下降,夜风吹动旁边一丛枯草发出沙沙细响。
杨继真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身体猛然绷的死死的,一动也不敢动,此时那件轻布袍子无疑变成了隔断他与外界的铜墙铁壁。
笛声在此时悠悠响起,乘着带腥味的风,断断续续飘到他身边。那是杨继真最爱听的曲子,讲述的是两个相爱之人不能同生最后双双赴死化蝶的故事,旋律在乱葬岗来回飘荡,凄美之余更添了几分毛骨悚然。
杨继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夜的,恐惧到了极点,任何形容都显得苍白。他就在原地站着,浑身的每一寸皮每一寸肉每一寸筋都绷的紧紧的,一动不动。戚丹枫他们离开时候杨继真什么样子,第二天早晨去接他的时候他就什么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他一直死死的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寸,当袍子被拉开阳光照进来时杨继真被眼泪糊死的眼睛恍惚看到戚丹枫的泪痣在在眼前恍过,那紧绷了一夜的身躯突然就垮了,沉沉倒在戚丹枫怀里。
杨继真病了,高烧几天不退,丫鬟仆人每天进进出出,源源不断将汤药送来。
杨祁天皱着眉头来看过他几次,几天不见起色,最终无奈惊动了叶澜。
叶澜把完脉,看着杨继真惨白的小脸,犹豫再三对杨祁天道:“继真毕竟是极阴之体,乱葬山又是聚阴之地。他年纪尚幼,你不该让他进去,此次他阴气入体又受惊不小,免不了伤身毁神的一场大病。日后那种地方,还是别去了好。”
杨祁天紧紧皱着眉头,这使他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他看了杨继真半晌,才对叶澜道:“有劳叶城主了。”敛袖行礼,亲自将叶澜送出门去。
戚丹枫垂眼立在床边,待二人走后他才上前,握了握杨继真那瘦小的手。
是夜,一道黑影起起落落闪进言灵山庄东南边角的一座小院中。
在门口就听到里边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戚丹枫推开门,屋内那股苦涩的药味便弥漫出来。他蹙了蹙眉头,进去后顺手掩好了门。
“你来了。”躺在榻上的女人掩着嘴一边轻声咳嗽着,一边扶着床帏坐起来,她看起来三十多岁模样,头发稀稀拉拉的在脑后挽成一个盘髻,眼窝乌黑深邃,唇色苍白,一看就是个久病缠身,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个人陈相与认识,是杨夫人,杨祁天的正房妻子也就是杨继真的生母。自陈相与入世之时便听说,此人病入膏肓,终年闭门谢客。戚丹枫深夜来这了,难不成是——幽会。
戚丹枫行至床榻边坐下,看着杨夫人忧虑道:“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感觉病又严重了。”
杨夫人掩着嘴低头咳嗽了几声。“老样子了,一直这样。”
“我上次说的那地方,你去找了吗?”
戚丹枫垂眼摇了摇头。“以我现在的身份,还接近不了。”
杨夫人道:“不急。”她侧了侧身子,头轻轻靠在戚丹枫的肩膀上,戚丹枫极为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怀中。
啧啧啧,陈相与咋舌,自己竟然知道杨祁天那厮有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当真爽也。
杨夫人那久缠病榻憔悴的面容露出一丝小女孩才有的甜蜜,她看着戚丹枫的侧脸,柔声道:“千乘哥也别太着急了,万事都要谨慎,杨祁天这个人阴险狡猾连爹当年都被他骗了,你千万小心,别被发现了。”
戚丹枫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杨夫人点了点头,掩嘴又是一阵咳嗽,戚丹枫轻轻为她顺着背。有些心不在焉道:“继真他……最近病了,很严重。”
“不要跟我提他!”杨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捂着胸口极力压制着胸口翻涌的气血。
“待你拿回聚魂引,将他和杨祁天那个狗贼一起杀了!”
戚丹枫垂眸。“他是你的儿子。”
杨夫人厉声道:“我没有儿子!”
“当年杨祁天为了聚魂引将我契氏灭族!若不是我有聚灵之体他怎会留我?儿子?”杨夫人冷笑,眼眶红了一圈,泪水从空洞的眼中流了出来,她捂着脸痛苦道:“我的一生就这么被他毁了,我不愿的。”当年杨祁天为了子孙后代能得到聚灵之体的天赋,将契月溪囚禁起来,强行与她生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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