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惜朝却如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红着眼眶看向江世钦。
谢桓怒极后又心疼起他来。“傻小子,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江世钦道:“谢涯主言重了,这也算不得利用吧,每个人都想与谢少涯主相交。我自然也不例外。你放任他往来明月山庄不也是一样的。”
谢惜朝夺门而去。谢桓刚欲追。江世钦将他叫住。
“谢涯主。此次惜朝受挫不小,回去以后就让他闭关吧,少则数月,多则一年,不要让外界任何事务扰他。”
谢桓皱眉看着他,冷哼离去。江家今夜算是得罪透了,但能让谢惜朝迷途知返也是值得。
门开着,夜晚的凉风吹进来,吹进衣襟,吹开他面庞的青丝,江世钦垂着眼,长睫在眼睑上留下一小片阴影。手缓缓伸进枕头底下,摸出那条断了的红线。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将断掉的两头缠在一起。
江世钦修养的这几日,玄门中他的对他的评价可谓风云变迁,褒贬不一,有些人认为他心太狠,林家灭门尚且情有可原,但那些依附长老没有威胁,不该对他们赶尽杀绝增添杀孽。有些人又认为斩草除根,就该如此。
古来心机者有,心狠者有,心机心狠皆有者少见。
江世钦对此一概不知,也不去关心,每日就靠在床边,捧着古籍细细研读。
陈相与端了药进来。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合上,瞥了眼封皮上边写着“天工神锻”四个字,随手扔在旁边桌上。
“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好好将养,操这份心做什么,非要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才肯罢休吗。”江世钦此时还在研读这《天工神锻》,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江世钦任他责备,只是温和笑着,接过碗,慢条斯理的吹凉,一勺一勺的喝掉,擦了擦唇角。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唇色也很淡,陈相与看着他低眉顺目,委实心疼。
江世钦喝完药把空碗放在桌子上时纤瘦的手腕从袖子里露出来,那条红绳就系在手腕上,病白的皮肤衬的那线格外的显眼,江世钦也注意到了,收回手,不动声色拉了拉袖子。
陈相与眼尖,看着他手腕道:“这红线不是断了吗?”
江世钦道:“是啊,断了。”
陈相与道:“你心里还是有他的。”
江世钦轻轻笑了笑,又拉了拉袖子。“习惯了,摘了反而不适应。”
陈相与道:“你何必这么难为自己。”
江世钦摇头,他的眉目依旧温和,语气也同以往一样,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林家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依旧是那个容易脸红不谙世事的温润少年郎。
“我不是难为自己,这样就很好了。”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是谢家独子,风后涯一脉的传承,而我……是一个将死之人。”
“如今他能回家潜心修炼,往后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只要能断了对我的这份情就好。待我死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他的怨恨也就放下了。”
书尽天下千万字,唯有情字最伤人。江世钦的私心便是宁肯让他怨恨自己,也要断了他的那份情。他聪明,心中也明白,怨和恨都比情更容易放下。
陈相与自知无言可劝,江世钦能隐忍锋芒二十年,他的那份心思心智都是自己不及的,他决定的事情,自己想不出理由反驳。
第54章 重铸干将
“别说我了。”江世钦扬起笑脸。“我这几日又把神兵锻造的书目拿出来翻了翻,对于干将重铸已有九成把握,铸剑谷那边也早就安排妥当了,你同无垢说说,明日我们便去铸剑。”
“我们?”陈相与道:“你好好修养吧,此事我跟无垢去就可以了。”
“不行。无垢资历尚浅,况且我也想亲眼看看神兵的锻造。”江世钦的眼中闪着点点光芒。锻造师这辈子最大的爱好莫过于能观看神兵铸造。
陈相与见他兴致盎然,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开口拒绝。
“随你吧。”
铸剑谷在明月山庄之后翠屏山脚下,江世钦身体比陈相与想象的还要羸弱,他已经没有办法下地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由江西泽推着。
江西泽将他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手臂间的重量让他微微蹙眉。
江世钦温和笑道:“自从陈叔叔回来,无垢的脾性越发的温柔,现在都能照顾别人了。”
江西泽将他在轮椅上安置好。“兄长莫要说笑。”
三人去了后山,前世今生这还是陈相与第一次来铸剑谷,一进谷口便觉冷了几分,陈相与手搭着眉梢,仰头看着两侧山崖高耸,苍松遒劲盘桓崖壁,使得两侧墨绿色的苍翠,再往上是一线蓝天。
江世钦掩嘴咳嗽了几声。
江西泽提醒。“我们走吧。”
铸剑炉在山谷深处,倚着崖壁瀑布而建,那瀑布就是翠屏湖水的开源之所。四下有许多小的阁室,最中间巨大的铸剑炉顶部正在源源不断蒸腾出热气。岩梯机扩,徐徐运行。四周遍布守卫,锻造师的进出也是要经过严格的排查。
此处是江家的开宗之所,几百年的锻造传承皆在此处。
陈相与拍马道:“也就是江家才有这么大的手笔。”
江世钦轻笑。
一个侍卫远远过来,他眉目如刀锋,十分的冷硬,对江世钦恭敬一礼。“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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