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足够了。要知道我的同窗们不剩多少,剩下的都不太好动手。”
他向着某个一直站在地下室黑暗角落的人说着这些话。
“从学术的角度,我不能非常肯定这些足够。”面容苍老的学者从黑暗中走出,面不改色地越过石台上的尸体看向弗里亚基诺,“但是暂时来说,它已经足以支持我的研究了。”
说话的老人正是米迦尔的导师,被一封信件引入密督因、自学都诺兰而来的学者吉南。
弗里亚基诺赞许地看着老人,从两人的外表来看这个场景其实有些滑稽。“你的眼中没有恐惧,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不爱大呼小叫的人类了。”
“你是说这东西吗。”吉南点了点石台上变得干瘪的遗骸,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谈论着,“人类可做不成这东西,注入溶剂的过程中就会死去,根本无法达到一个身体循环。吸血鬼的生命力顽强到令人难以置信,从这个角度来讲,这的确是件艺术品。可以把他给我么,这对吸血鬼生理结构的研究会有所帮助。”
血族始祖耸耸肩,“我很欣赏你的学术精神,但很遗憾,奥托克需要给外面那帮猎人交差,怕是要交出去了。”
“外面?”吉南在疑问后叹息,“这是您的计划?”
“是的。所以,你要暂时躲藏起来一段时间。之前我告知你的藏身处,你可以随便挑选一个前往。”银发少年像能预见到猎人们即将赶来,脸上却没有慌张之色,“务必小心别被猎人找到,嗯……不过博纳塞拉这回抓到大鱼,对你们的兴趣应该也不大了。”
“‘鱼’指的是您么。”
弗里亚基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闭上眼睛,等待那些属于猎人的脚步声逼近,但他觉得这些人来得有些慢,而等待的时间又显得太漫长,于是,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盒子,一边寻求聊天的对象。
吉南是个有趣的人,他来自第五库诺拉亚废墟上建立起的学都,却对恶魔跟未知的文明有着近乎狂热的兴趣,也许这就是伊诺老师的信件会“选择”他的原因吧,若不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又有谁愿意千里迢迢来到密督因呢。而且,在得知吸血鬼的存在以后,即使在面对他这个已经活了两千年的血族始祖,这个老人也没有任何惊惧的反应,他迅速地接受了这一切,堪称飞快地汲取着这些未知的知识,给弗里亚基诺省去太多解释的时间。
银发少年说:“我记得你有一个学生。”
“他叫米迦尔,如果您见到他就会发现他跟我是同一类人。”即使在血族始祖口中猎人即将到来,这个时候的吉南依然不慌不忙地在一张桌子上写着什么,平静地回答问题。
“可你的学生拒绝成为吸血鬼,这一点可与你不同。”他低声说:“我就跟我的老师完全不同。”
“那是他没有想清楚,米迦尔还是年轻,等到时间不再给他留有余地,他的想法就会改变了。”说到这里,老者抬起头,“您说的那些猎人会为难他吗。”
“据我所知,一定会,但既然是你的学生,应付他们应该不在话下吧。”弗里亚基诺说:“说起来,如果他一口咬定你是被邪恶的恶魔之眼控制才会协助吸血鬼,这也说得过去不是么。”
“我的学生不会用这么愚蠢的理由为我开脱。”吉南摇头,他站了起来,来到石台旁,在奥托克身体附近画下一串奇怪的符咒,在弗里亚基诺看来,这些笔画没有意义,并不是魔法。
“迟早有一天,整个卡辛诺拉都将被黑暗所吞噬,被黑暗中的那头漆黑巨兽。”吉南对着虚空缓慢地、狂热地说道,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它已经苏醒,已经积聚两千年的力量。”
“黑兽。”弗里亚基诺知道吉南在说的是什么,给世界带来浩劫的邪神,同样也是使得神祇陨落、地狱跟恶魔诞生的始源之物,“它的确已经苏醒两千年了,人间与恶魔的战斗也持续了与之等长的时间,但卡辛诺拉还未终结。”
在说这句话时,恶魔之眼的血族始祖表情竟然有些失望。
“这一天并不遥远。苍白之月已然降临,可是他并没有救我们……他没有拯救,那么就不存在希望了。”背对着始祖的吉南张开双臂,就好像自己面前的石台是一个祭坛,而祭坛之上的遗骸是他想要进献之物,“在这一代人类有生之年,定会看到无边黑暗降临!”
奇异地,随着他的话音,石台上被吉南用手画下的符号如被风一扫而过地消失了踪迹。
“有趣,看来你的确不仅仅是一个诺兰的学者。”弗里亚基诺拍了拍手,像在给这场表演助兴。
吉南苍老的面容上狂热尚未消散,但他长叹一声,“可是那一位在这百年来从未回应我等,看来密督因的奇异也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也许吧。”时间消磨得差不多,银发少年再次抚掌,“客人们要到了,离开吧。”
吉南冲着弗里亚基诺点头致意,因为成为吸血鬼而不再浑浊沧桑的双眼看向装满始祖血液的玻璃罐,他抱起了它,抖开手里攥着的纸包中的粉末,消失在原地。
地下室重归寂静。
“你应该跟着一起走。”少年盯着手中的盒子,对跟随他来到地下室,但从一开始就没有发出一丝动静的高大吸血鬼轻声劝道:“你自由了,海因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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