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伊诺·特里斯维奇的“拯救”,奏响了在密督因全境燃起业火的序曲。
弗林特抓住何塞的肩膀,让他稍微冷静,当机立断道:“神匠一开始不知道神祇立下的这个法则,想想看,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密督因早在两千年前就被毁灭了!没有人能活下来,被恶魔杀死的人同样会堕入地狱!”
“可是被他选择的人下了地狱,他真的有资格这样做吗?神匠的学生,还有兰德尔·博纳塞拉都被他当作试验品,而那些实验失败过世的人呢,他们逝去的生命不是去往根源,而是掉进他们所对抗的恶魔诞生的地狱里……”
何塞的这句疑问,弗林特也无法回答。
会堕入地狱之人,自然也包括他们两个。
他们彼此对视,猎人的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停了,他眼睛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何塞,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像一潭幽深的水,沉静地相信着自己的信仰。
“你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如果一切的开始都不曾存在就已经结束,又怎会知道过程中是否能出现新的契机。
“看看我,何塞。”弗林特捧起何塞的脸,“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存在,是你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这里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跟你的坚守脱不了关系。”
何塞无声地看着他,眸光流转,又垂下视线。
【……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测定这道恶魔屏障本身带来的影响是否会让普通人类也沾染到魔气,致使他们死后的悲剧,所以我必须尽快撤下它,同时制止恶魔之血的传承。我给其他知识库寄去求助信,很遗憾没有回音,五座知识库终于还是只剩下歌洛仙,但即使只有我自己,在想到解决的办法前我会竭尽所能保护暴露在恶魔视野中的密督因。】
何塞靠在弗林特身上,转动眼珠,朝着伊诺的方向微弱道:“你想弥补,但你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背叛。”
伊诺的表情也印证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没有想到奥兰多·博纳塞拉会想要我的命……一开始他向我讨教魔法武器的锻造方法时我还对终于有博纳塞拉终于出了个有探求精神的族长感到高兴,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博纳塞拉想要真正的自由,而我是妨碍他们自由的老东西。】
弗林特神情不虞,“明明是他们先背弃了誓言。”
【刺中我的刀给我带来非常奇怪的感觉,我的力量似乎被它吸收了一部分,奥兰多制造了不得了的魔法武器,我却无法阻止他,我的计划被他打乱了,不、应该说因为他的突然袭击,我差点死了。】伊诺似乎想笑,笑中带着苦涩,【我不畏惧死亡,也不怕死后堕入地狱,这是我应得的下场,但是我庆幸我活着,庆幸布雷克找到了我,让我得以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完。】
何塞心中像堵了一块怎么也挪不走的石头,他脸上蒙着一层阴影,嘴唇嗫嚅,很想对陨落的神灵问上一句,为何命运没站在伊诺那一边,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躲过死神的镰刀时,准备再次背负起密督因的未来时,又用冰冷的现实将他推进深渊。
是的,他们已经从山中的分析机那里得知,祸不单行,法力交换机充当能源的恶魔之血性质发生改变,不再能支持屏障的运作。如果伊诺还是那个全盛时期的伊诺,如果他没有被博纳塞拉重创又被教会弃之不顾,如果他的学生能全身心信任他,他满可以趁着这个异状发生后顺势停止各节点的运行,名正言顺推进他恢复魔法文明的计划。
可密督因的分崩离析让他头脑变得清醒,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孑然一身,既没有保护的力量,也没有能互相托付性命的战友了。
【我的伤可能需要上百年的沉眠才能恢复力量,还是在不被博纳塞拉找到的前提下。现在撤下屏障,没有人保护密督因,无异于将羊群送入狼口,就连吸血鬼准备对人类下手这件事如果不加以阻止都会加速它的消亡。】
摆在伊诺面前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不顾一切关闭法力交换机,把赌注下在自己能在百年的养伤期间不被博纳塞拉找到,不理会吸血鬼跟人类的争端,并且恶魔不会来犯上,要么……拼命维持节点的运作,施加禁制,令吸血鬼、猎人跟教会形成新的制衡关系,把一切交付于后人的自我觉醒,把这个美梦延续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没有完美的选项,而负责掷出骰子的人,最终也把自己的一切也都交付在赌桌上。
何塞看懂了伊诺这个眼神,白衣的神匠伤感地勾起嘴角,艰涩道:【血是我们的力量之源,也因为我们变成另一种存在后异变为承载记忆的‘器官’,我会把全部的血液注入法力交换机中,然后编撰新的术式剥夺高位血族使用血魔法的权力,封闭拥有力量者进出密督因的通道。】
【……我居然还有心情测算我活下来几率——百分之二点一,我将变回失去所有记忆、一片空白的‘人类’,呵、我研究了这么多年,又要把根本不知道结果如何的实验最先用在自己身上了。】
何塞喃喃,“变回人类。原来我在雪山上生活的那段日子,就是你最后的研究成果。”
他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他想起自己在雪山上生活的细节,苦涩道:“那脆弱的美梦就连布雷克也非常清楚,一旦我以人类之身从那里离开根本不具备保护自己的力量,所以他在死前用血将我还原回吸血鬼的状态……从吸血鬼变回人类那么艰难,但回去却如此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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