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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被祝清平这么一搅和,沈菡池愤怒之下又睡不着了。他辗转反侧良久,最终坐起身来,推开黄奎加急钉好的窗,怔怔地看着清辉月光洒进房间里来,落在他身上的被子上。
    夜风吹拂,远处似有蝉鸣声声,又转瞬而逝。万家灯火皆灭,天下寂静无声。
    放眼望去,永朝辽阔无比,却也没有一盏烛火愿意为他点亮。哪怕华京城灯火通明的正月十五,满街灯火如星河自天边垂下、落入凡尘,他也只敢躲在城楼上提着酒葫芦,偷看别人一家团圆,幸福地在闹市中穿梭。
    沈菡池年少时还傻乎乎相信“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青年时才明白世间万般道理在他这天煞孤星身上总是不适用的,渐渐便不再去奢求什么。
    “痴情个屁,活该自己难受。”沈菡池恨恨骂道,也不知道在骂谁,“一厢情愿而已,还做白日梦,想别人也心悦你。凭什么有人爱你?”
    他重重躺下,整个人砸在床上。他在心里把那个名字念了无数遍,想象着自己拿笔在宣纸上写了又写,最终想撕掉的时候却又不舍得。
    普天之下的孤独都在这个夜里,如潮水一般涌进这扇小窗,层层叠叠压在了镇西将军次子身上。刺骨寒冷席卷了他的身体,从骨髓里向上冒。
    再等等,快要结束了——沈菡池混乱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翻来覆去,隆隆作响。
    没人知道这个被当朝首辅钱照云称赞为“治兵用军有其父之风,一人可挡羌军百万”的沈家之后在想什么,无数华京权贵之流都只觉得他是个笑脸迎人却又只独来独往的怪胎。背地里,总有人说他明明克父克母却依然恬不知耻地占据家业。终日游手好闲不去书院也不去练武场,偏偏不知为何却走了狗屎运得了首辅大人青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在雁子村看到那头老驴要被拖去宰了而掏钱买下的时候,他只是太寂寞了。
    而一件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是,每年华京城中的正月十五,总有同一个人提着灯笼,在长廊下为另一个人点亮一盏长命灯。
    长命灯的主人,陵上滈水、满池菡萏。
    次日沈菡池从噩梦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祝清平的脸在他头顶做出挤眉弄眼的表情来。他先是一惊,下意识要反击,结果却在真气流动的瞬间被祝清平拉住手腕命门。
    沈菡池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刺客。结果他坐起身来,刚要说话,祝清平又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床前躺了两个黑衣人,捆成了两个粽子。看身形一男一女,女的那位被捆出来的姿态实在是有点不堪入目。
    祝清平洋洋得意地邀功道:“池弟,为兄这一手不错吧?”
    沈菡池眸色暗沉:“这是怎么回事?”
    “哦,昨晚我去幽会佳人,就看到这两个货蹲在你屋顶吹风,就给你抓过来了。”祝清平一边说着,一边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好像还拿了个什么管子对着你房间吹呢。”
    沈菡池这才后怕起来,昨晚自己发了寒病,根本没察觉有人在屋顶上。要不是祝清平误打误撞,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想到这里,他向祝清平一拱手:“谢谢祝兄搭救。”
    “没事啦,毕竟小道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那个女的,**真不错,你也摸摸?”
    沈菡池好不容易对他生起的感激全部烟消云散。他披上外衫,翻身下床,把两个黑衣人面罩扯下来,发现自己没有见过。他又翻找了一下他们的随身物品,发现除了凶器什么都没有。沈菡池翻开那名男刺客的衣襟,这才找到了点端倪——里面绣着一个篆字,应当是梅。
    永朝朝堂之上,三省六部。朝堂之下,还有两把刀悬在所有官员的头上。一把是东宫所属的羽林力士,一把则是钦差掌印太监刘思礼掌控的梅厂。前者明面上监视百官,后者直接就做些杀人勾当。
    拿出梅厂来刺杀,够抬举人了。只用了十五天就追查到他的踪迹,不得不说一句很有效率。
    沈菡池端起洗脸水,泼了这两人一个透心凉。两个刺客咳嗽着醒过来,祝清平在一旁直摇头:“池弟,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女刺客先惊醒,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咬嘴里藏着的毒药。沈菡池右手钳住她的下巴,毫不留情卸了她的下巴。剧痛之下女刺客发出一声悲鸣,她盯着沈菡池,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嗜血杀意。
    像是西北传说中白毛绿眼的孤狼王,在夜色里亮出锋利獠牙,要撕扯开她的喉咙。
    沈菡池唇角上挑,笑意盈盈,唇边小痣两点夺目:“我还有更不怜香惜玉的。”
    他反手又卸掉了男刺客的下巴,接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梅厂是吧,我听说你们死士骨头都硬的很,还有不少时间验证一下这个说法。祝兄,你先出去吧。”
    祝清平正在低头抠鼻屎,突然被点名,傻乎乎地“啊”了一声,接着不无担忧地道:“池弟啊,虽然哥哥我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是你尽量别搞出人命,好吧?”
    沈菡池眸色一暗,随口敷衍道:“嗯。”
    他叮嘱完这一句,往房外走,关上门的刹那又探头回来:“我是指那种人命,你懂。”
    沈菡池什么怒火什么杀意都让他搅和没了,顿时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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