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给君怀任何反应的时间,开头的一句话,便已经镇住了君怀。
“沈章向你要我,是因为我长得像誉王已故的箫王后,你将我送给了他,他将我送给了誉王……”
他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你定是很奇怪为什么凤瑜能活下来,还会跟我在一起。当年,我是承欢于誉王身下,才换来凤瑜和铭儿的命。”
“后来,誉王玩腻了,一直以为我想的是怎么取代箫王后,也不过是觉得我这么贱的人不配和他的箫王后相比,便将我发配到了军营,他用凤瑜和铭儿威胁我,要的,是供他玩乐。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副不清不白的身体,除了张开腿,还能做什么呢?”
“我曾带着凤瑜凤铭逃过一次,还没出境,就被抓回去了。他们把我的手废了,我武功尽失,就再没敢动过逃跑的心思。”
“然后,他们更是肆无忌惮。”
“我这双腿,就是被他们玩坏的……”
“最后,”凤璃辰抬起了眼,看着君怀。他弯着嘴角,似是在笑,却是无限凄凉,“是柳季偷了沈章的令牌放了我们,这才逃了出来。”
他说完了,喝了口水,与之前的畏惧相比,凤璃辰现在是冷静地过了头。
几年的事情,寥寥几句,凤璃辰便讲完了。字字句句拼凑起来,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心上镌刻着凤璃辰曾经受过的苦。
严格说来,他是凤璃辰的夫,是凤瑜凤铭的父。他却不曾承认,做着伤害他们的事,亲手将他们推进深渊。
也是现在,他才发现,在凤璃辰遭受的痛苦面前,自己给的这些保证,是多么地可笑。曾经是他亲手将它们逼入绝境,现在,后悔了,又轻轻松松地想要将人要回来。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君怀想都不敢想,凤璃辰会遭遇这些事情。也难怪,几年杳无音讯,想必,也是被誉王和沈章隐瞒起来了。
“我找过你,可是我找不到你……”君怀喃喃道,像是一个失神的孩子。
凤璃辰放下了碗,“几年过去了,那段日子就像是一场噩梦萦绕在我心间,我每每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我承欢受辱的模样……哈……”他轻呼出一口气,“我也好不容易将它们都压在了心底,偏偏,你这个时候又出现了……”
话及此,凤璃辰像是受不住了似地轻闭上眼,“前半生,我不曾安宁,我不怨谁;后半生,我也不愿过得好了,像我这样的人,就该得到罪恶的惩罚。”
君怀抿着唇角,望着他,“不是这样的……”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我现在,好乱,真怕自己,撑不住了……”凤璃辰疲惫地说着,他翻过身,背对着君怀,无声地拒绝着。
君怀也不知道这两天来自己是第几次无奈了,他仿佛能明白凤璃辰的心情了。心里确实很不好受,可笑他当年还觉得不够,变着法子挖苦凤璃辰。
“璃辰,我……”他突然扳过凤璃辰的身子,正要说话,凤璃辰却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出来的都是血。
短短时间,凤璃辰整个人也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君怀轻声焦急地问着他怎么了,看到的却是凤璃辰紧咬着唇,最后,他听到了一声“疼”,凤璃辰便晕了过去。
他慌乱了,明明前一刻还在与他说话的人,怎么下一刻就咳血,就晕倒了呢……他急切地叫着凤璃辰的名字,床榻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只有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去探看凤璃辰的脉搏,却是极为紊乱,时快时慢,让他心里一阵悲戚与窒息。
他不敢再做停留,抱着凤璃辰,便往山下赶。
当晚,他掳来了十几个大夫,给凤璃辰瞧病,各个皆言医术不精,难以担此大任。君怀心底暴虐次被激起,在发作之时,被虚弥拦下了。
好在有一个大夫给了个法子,君怀叫人去照着他说的熬药,总算是让凤璃辰暂时脱离了危险。
君怀趁着这个当口,想要给凤璃辰擦干净身子。只是,当他脱下这人身上的衣裳,那些疤痕不曾遮掩地露在他面前,他想,那个时候,凤璃辰该有多痛?
这么一折腾,半边天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君怀守在凤璃辰身边,时不时地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看看人还在不在。
他的手是抖的。君怀想,他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怕。
第88章 心如明镜
凤璃辰醒过来的时候,还不甚清明,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曾经深埋在心地不堪的记忆浮上来,眼底神色痛苦。
慢慢地好了些许,看到了在椅子山睡着了的君怀,他才微微放下了心,喊了君怀的名字,君怀当即转醒。
昨晚一场大雨带走了一切阴霾,今日晴空万里,明艳的阳光铺满了大堂。凤璃辰整个人沐浴在阳光当中,气色看着也好了很多。
君怀走过去将人扶起来,一阵嘘寒问暖。凤璃辰一直摇头,最后,他看到了君怀眼里的红血丝,想到昨日种种,禁不住问道:“昨晚一夜没睡?”
君怀也不想隐藏什么,做了什么事他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最后,他握着凤璃辰的手指,拿在手心里摩挲,低着头,似埋怨地说道:“那些老头,说你,活不过今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