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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一周的时间,老人的丧事已经办完,来了不少许明达曾经的战友、同事,墓地选在附近的墓园。幸好邻居受伤不重,以公了的方式赔了几千块钱,免得往后还要扯皮。虽然许家已被重新打扫,但是小区里人人觉得这屋子死过人,很不祥,杨振华也不放心让许立再住在这里。
    经多番打探,杨振华联系上了许立的舅舅,原本约好见面谈,来者却是一位中年女性,烫着菠萝头,说话很不客气:“外甥?这么多年都没联系,现在出了事,想起咱们这桩亲戚,”说着,女人坐直了些,“我也不怕说话得罪您,我是许立的三舅妈,大舅二舅一听这事就装聋作哑,就老三实诚一些,半大的男孩,你要我们养,将来把他养大了,他给我们养老送终吗?您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实就是这个样子,他不但不会感激我们,反倒会挣脱我们,将来买房子差钱,是不是要喝我们的血?”
    女人双手环胸,脸色沉沉,“要是有点感情就好了,现在情况是,我们压根儿跟这孩子没半点情感,怎么相处?我自己还两个男孩要养,家里根本就腾不出地方。”
    杨振华解释道:“明达生前有一笔赔偿金,这次老人去世以后政府发了安葬费,多余的钱会一起存下来。按理说,你们是他的直系亲属,除你们以外,找不到合适的监护人,请你理解一下,许立才13岁,是未成年人。”
    女人一听钱的事情眼睛直发光:“多少钱啊?够不够养他到18岁?”说着,她撇了撇嘴,“我们那个地方虽然比不得南京城市里,在比较偏郊区的地方,但是吃穿用度样样是需要花钱的。”
    杨振华心里一沉,对此有些担忧,“你的意思是不愿收留他?”
    “他奶奶不是有房子吗?”女人见杨振华不肯透露具体金额,言谈间觉得这个人条件应该不错,如果惹怒了他,恐怕也不太好,顿了顿才说:“让他住原来的房子,我们作为亲属,时不时去看望他就行了。再说了,他不是已经13岁了吗,再过5年就成年了,没那么难熬吧?”
    杨振华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他起身道:“我接个电话。”
    是警察的来电,问许立后续的安顿情况,杨振华将许立舅舅那边的情况客观陈述了一遍,“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们应该不太愿意。”
    警察同志说:“再联系一下他的姑妈,总得想想办法吧,那么小的孩子。”
    杨振华同意了,挂了电话,他朝卡座走过去,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已经走了,杨振华拦住服务生,“这里的人呢?”
    服务生说:“已经走了,她刚才还打包了不少甜点,说您这边一起结账。”
    杨振华心情很沉重,把许立交给这种人照顾,他怎么能放心?
    结完账,杨振华驱车回了家,好在家中一片宁静,杨嘉佑和杨嘉羽没有再拌嘴,许立在客房安静地做作业。他走到厨房,跟妻子说了这个情况。
    徐瑛愁容满面,良久才说:“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话,我能接受许立住在家里,但嘉羽是那样的情况,学习十分吃力,老是在班里拖后腿,要不是班主任是我的大学同学,她真的要被学校劝退了。振华,我压力很大,不是我绝情,我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多照顾一个孩子,请你理解。”
    杨振华点头,轻轻拥住妻子,“我都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徐瑛忍不住捂住眉眼,“我现在经常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工作?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可是如果孩子出现先天性缺陷,将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如果当时我再谨慎一些,嘉羽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有些哽咽,“多漂亮的小姑娘,往后可怎么办?”
    杨振华握住徐瑛的手,语气镇定,“哭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徐瑛靠在杨振华肩头,深呼一口气,“别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让他们安心上学,再争取联系一下许立的姑妈吧。”
    杨振华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眸光温柔,“好,你也别太自责了,一切有我。”
    “嗯。”徐瑛忍住泪水,心里浮现淡淡的暖意。
    周末,杨振华带着许立去了老人家的墓地,人是火化的,墓地背靠一颗梧桐树,算是好地方。
    许立跪在奶奶的墓前,深深地叩拜了三次,泪水无声落在大理石碑面上。
    白菊花摆放在一旁,许立在想,奶奶一定很喜欢。
    顺着墓园的石砖小路往外走,杨振华跟许立说了舅舅们那边的情况,“叔叔希望你能够正常长大,不要饱受那么多现实摧残,舅妈那边可能不是理想的去处,再等一等,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你的姑妈。”
    许立懂事地点头,轻声说:“舅舅们肯定不会收留我。”
    “为什么?”
    许立答:“妈妈是长姐,外公外婆很想要男孩,后来生了三个男孩,也就是舅舅他们,妈妈中途被迫辍学,是靠着在餐厅洗碗,攒钱读了夜大,之后才认识爸爸的。妈妈还在的时候,就不爱跟外公他们联系,说爸爸的工作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怕舅舅们来要钱。”
    原来如此,杨振华想起那天的账单,明明只是喝了两杯红茶,结账时却花了两百多,收银的小姑娘说,刚才离开的女人点了玻璃柜里最贵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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