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佑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但他因为许立缺课,开始系统地做笔记,以前他写的东西只要自己能看懂就行,他现在不这么想,他得把知识点写得清楚一点,不能云里雾里,否则许立那个笨蛋肯定看不懂。他一看不懂,成绩就要下降,下降了就要皱眉毛。
杨嘉佑不喜欢看见许立皱眉毛。
好在病情发现及时,当时正值他们早自习,医院那边有妈妈帮忙照顾许立,听说许立的姑妈也来了,杨嘉佑稍微放了心。
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那段时间,许立不在家。
杨嘉羽弹钢琴的兴致也不高,总是愁容满面,妈妈要医院家里两头跑,爸爸很忙,她也不敢多问。哥哥就更不用说了,脸色像包青天,她看着害怕。
以前杨嘉羽总觉得家里很吵,哥哥喜欢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妈妈偶尔会抬高音量数落人,现在家里突然安静下来,杨嘉羽发现自己睡不着。
好在周末的时候,妈妈说可以去医院探望一下许立,杨嘉羽从房间里冲出来,怀里抱着一大堆自己爱吃的零食,兴冲冲地说:“走吧,妈妈。”
徐瑛问:“嘉佑,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杨嘉佑没出来:“不用了。”
杨嘉羽‘切’了一声,好像在表达不满。
母女俩准备下楼了,杨嘉佑突然说:“嘉羽,你过来一下。”
杨嘉羽把零食塞给妈妈,走到哥哥房门口,探头问:“干嘛?”
杨嘉佑坐在书桌前,“你进来。”
杨嘉羽想起以前来哥哥房间偷看满分试卷,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她不想进去,“我就在这里。”
杨嘉佑没办法,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朝房门口走过去,递到杨嘉羽手上,“去了医院,把这个交给许立。”
杨嘉羽笑了一下,爽快地说:“我知道了。”临走前,她问:“还有什么吗?”
“——没有。”
她点头,飞快地朝妈妈奔过去。
妈妈和妹妹出门后,杨嘉佑去了许立的房间,这间房收拾得很整洁,许立的书包挂在椅靠后,写字桌上一尘不染,就连床也铺得平整,几乎看不到褶皱,拖鞋整齐地放在床脚旁。
杨嘉佑想起自己有时乱扔衣服,妈妈抱怨他经常乱丢袜子,书桌上从来都是乱七八糟,对照此情此景,杨嘉佑觉得非常惭愧。
他躺在许立床上,发现这个姿势能看见窗外的风景,不远处栽满了银杏树,叶片泛着金黄,衬着冬日柔和的光线,那画面美到了极致。他在想,许立躺在这里,会不会想家?
杨嘉佑扯过许立常盖的被子,压在自己脸上,熟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很淡,像柠檬味的洗发水,眼泪不自觉顺着眼角流下。
他喘不过气来,把被子掀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侧过脸看着书架,上面摆放着学习相关的书籍。就那么一瞬,杨嘉佑忽然意识到,哪怕这是许立的卧室,其实也没有很多他的痕迹。
书架上是学校建议阅读的书籍,牛津字典是通用工具书,就连台灯,也像是跟书桌作伴,不像许立私人的物件,除了那个书包。
杨嘉佑用手背抵住眼睛,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想起那天在食堂,许立说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就是说去哪里都可以。那么,他某天会不会突然离开——
拿起书包,把其余东西摆放整齐,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杨嘉佑不愿继续往下想,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许立独自一人。
有关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很快就起身了,把许立的被子回归原位,抹平床单上的褶皱,不让许立发现有人来过。
许立收到了杨嘉羽带来的记事本,他一页一页地看着,发现杨嘉佑的字其实写得很好看,都说字如其人,的确如此,他的字迹饱满而浑厚,带着遒劲之力。
知识点记得很全,翻到贴有‘物理’标签的那一页,还有不少受力分析图,画得很认真。
许立想起杨嘉佑经常不耐烦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感动。
也不知为什么,许立感到内疚,他怎么会对好朋友产生奇怪的念头。
杨叔叔一家对他那么好,他不能对杨嘉佑有其他想法,那等同于恩将仇报。
友情也会让人想一辈子跟某个人在一起,对吗?
想到这里,许立稍微宽恕了自己一点。
第19章 心动不止
他告诉自己,下一次,看见杨嘉佑,心脏不要乱跳,再乱跳,他就闭上眼。
17岁时许立以为,可以像切掉阑尾一样,剪断思绪。
后来他才明白,面对杨嘉佑,心脏从来不听话。
除非生命终结,否则心动不止。
出院后,生活恢复常态,许立还需要避免伤口感染,饮食清淡。以前他经常跟杨嘉佑一起打篮球,现在没办法继续了,需要静休一段时间。
许立改搭乘地铁上学,这样也好,不用每天频繁地看见杨嘉佑。
经过这次突发性生病事件后,两个人似乎都在回避彼此。
许立本来就心情压抑,没心思猜杨嘉佑为什么变得寡言,只当杨嘉佑一向喜动不喜静,自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陪伴他,自然还会有其他朋友围着杨嘉佑。
身体彻底痊愈后,许立经常找借口搭乘地铁,如果骑自行,他会尽量避开杨嘉佑出门的时间点。青春期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大人们只当他们开始有自己的思考,给了更加独立的空间,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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