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锯腿削骨吧。”迪兰苦着脸自嘲。
兰瑟听见他这句话,气得扔下他转身就走。他真的替迪兰委屈,也真的觉得自己没用。他宁愿听见迪兰破口大骂,摔杯砸碗,哇哇大哭,也不愿意见他撇着嘴角开玩笑。
迪兰是他带过的灵气最足的男单选手。
他在滑行上细微的感知力堪比冰舞选手,在音乐性的理解上连被请来帮忙的音乐学院的朋友都连连赞叹,在节目编排上他自己设计出来的点子都让编舞老师自愧不如。
迪兰只是很难再大幅度提高跳跃难度了。
兰瑟恨他生不逢时。
幸好高难度的倾向刚刚开始,上难度的选手们大多不能稳定发挥,这为迪兰留了口可以喘息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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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兰·怀特在匹兹堡冬奥会的短节目中最后一位出场。这是他多等了四年的赛场。他这次是东道主的选手,坐满观众席的每一位观众都为他送上最热烈的欢呼和掌声。头上是亮到晃眼的灯光,通常印着广告的挡板也被奥运五环标志取代,连广播播报的工作人员说话的语气都更加正式。
迪兰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快要从嘴里跳出来的心脏。单簧管起,他的短节目开始了。
单簧管独奏而出的前奏引出了他的起始编排和4A的进入步法。兰瑟对短节目的唯一要求就是,在开头的三十秒必须全神贯注,毫无杂念。迪兰在短节目中上4A本身就是危险但又只能孤注一掷的。
单簧管转换到弦乐组,磅礴而起的那一秒的瞬间就是迪兰4A起跳的最好时机。
兰瑟教练手指甲抠进挡板上铺着的海绵垫子,咬紧牙关和场上的迪兰一起读秒。
一秒,单簧管结束。迪兰进入跳跃轨迹。
两秒,弦乐组缓缓加入。迪兰开始助滑加速。
三秒,弦乐多声部全起......
保罗·兰瑟一拳砸向海绵垫。
完了。
迪兰起跳的一瞬间犹豫了。
兰瑟还在紧紧盯着场中的迪兰,只要空中姿态能保持住,落冰不倒,分数就可以救回来。
可当他看到这一跳歪出天际的轴心后,兰瑟彻底心如死灰。
迪兰这一下摔了个狠的。
短节目的后半程完成度非常出色,可这也救不回短节目中唯一一个A跳丢掉的分。短节目定生死,这话不是全无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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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跳崩塌之后,迪兰觉得之后的所有进程都被按下了加速键。记者会他不用参加,本国记者反倒都围在一起照着他的心挖。他记不清队友和对手的表情,连西园寺是不是在找他都没什么印象。
等他觉得自己终于从虚无缥缈中回到现实的时候,他只记得他在第二天完美地完成了自由滑,得到了总分排名第五的成绩之后,问兰瑟说:“我最好的时间是不是已经在多等的这四年里被浪费掉了?”
这个问号砸得兰瑟无措失语,自由滑赛季最佳的成绩对迪兰来说可能已经没什么值得可以拿出来说的了。
——
西园寺更是煎熬,他一面为自己拿到了奥运金牌兴奋得要炸,另一面又为迪兰的情况担心得发蒙。所幸小野教练完全能猜透西园寺心中的狼藉一片,在西园寺参加记者会和被各国媒体围住采访的时候,他战战兢兢在离小徒弟不远的地方偶尔给他提提词,防止他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
媒体访问这一环节终于暂时闯过,小野早早让其他随行的工作人员收好的东西,准备一结束带着人就撤。可他没想到,就在离场馆出口不远的地方,有人撞上了西园寺的枪口。
西园寺跟着小野教练正风一样的往出口走的时候,手里还在给迪兰拨着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的嘟嘟声让他越发担心和焦躁起来。
这时,他们一行人路过一个转角。西园寺耳朵敏锐地听见了角落里的两个人提到了他和迪兰的名字。他当即停下脚步,往那个角落走去。
“......所以我就说这位新金牌和迪兰有一腿是真的。”
小野的英文水平不如西园寺那么强,只隐隐约约察觉到气氛不对。本来想蹭车一起走的小成内也是紧跟在西园寺旁边的,他马上听懂了,当时就变了脸色,拽上西园寺的胳膊想把他拖走。西园寺理都不理他,一把拍掉小成的手,皱着眉头继续听。
“啧啧,之前听冰湖里的学员说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闹着玩的,没想到是真事。”
“迪兰是艳/福不浅,出柜这么多年,真真假假这么多绯闻男友,这次捡到个真他/妈牛/逼的。”
“西园寺长得那个样子,谁看了不想做点什么呢。”
“冷情冷感的美人身/下承/欢,谁不想呢?”两人说完爆发出一阵笑声。
“不过他性格是真的冷,迪兰奥运会比成这样,哪怕是炮/友呢,情分也在吧。西园寺脸都不变一下,没事儿人一样该采访采访,该发布会发布会。”
“人家可能看不上这样要实力没实力,年纪还大的呢。人家这可是新晋奥运金牌呢。”
两人还想继续说,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说够了吗二位?”
一看来人,两个八卦精顿时变了脸色。
“聊桃/色新闻不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被我撞见,开心吗?”西园寺冷冰冰地反问。
他看了看这两人队服外套上的标志,认出来一个是东道主青年组来看比赛的,另一个是连自由滑参赛资格都没拿到的东道主吊车尾。西园寺稍微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走廊,不少路过的人都在好奇地往这边看,于是他稍微提高了声音泼冷水道:“原来这就是你们大国东道主的待客之道,允许随意编排参赛选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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