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陈弦把目光从墓碑上移开,笑得有些无奈的看向韩以诚:“你说是不是很神奇,那些你省下来偷偷塞给亚楠的钱,其中一小部分却被她暗暗送到了我手上,改变了我的人生。”
陈弦看韩以诚默然着没有说话,就继续开口道:“我现在大概能理解一些了,小美女的世界,臭大叔的世界,还有你的世界,大概就是她最想改变的全世界吧。”
陈弦说完,也蹲下来摸了摸墓碑被雨水打湿的表面,黑色的大理石台面触感微凉,在这闷热的夏日里,是为数不多保持冷漠客观的事物之一。
“我先出去等你们吧,让你们单独呆一会儿,”陈弦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跟韩以诚说,“对了,亚楠还说过,有的时候,决定要放下不是对敌人的妥协,而是要…原谅受伤的自己。”
李然感受到韩以诚的手抖了一下,他微微用力捏了捏韩以诚的皮肤,轻声说道:“我也先出去等你。”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细雨丝不知道何时停了,墓碑前一大一小的衣角还都湿润着,韩以诚想说点什么,倒又觉得现在一切都在不言中。
如果说之前痊愈出院,是在韩以诚堵塞的心墙中打了几个孔透气,那刚刚陈弦的话,就是彻底捅破了桎梏他十几年的牢笼,但这本该轰轰烈烈的一刻来的又这样毫不经意,仿佛一切都是命中安排好的,整理完其他琐碎思路,拼图最后一块便自然而然露出来。
遍观三千大千世界,觅普贤不可得见,而来白佛。佛曰:“汝但于静三昧中起一念,便见普贤。”
韩以诚甚至没有流眼泪,他看着祁心从小书包里翻出她自己画的画,一张一张压好摆到墓碑前,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轻松,一吸气,便吸到心里面去了。
“我们以后还能一起来看妈妈吗?”祁心收拾好书包,仰头问韩以诚。
“嗯,可以。”
“那下次,可不可也和我爸一块?”
“好,和你爸爸一起。”
“那让阿然哥哥和陈弦姐姐也还这样陪我们一起来行吗?”祁心可能觉得自己也有些得寸进尺,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韩以诚的手臂,像是在撒娇一般求他,“刚刚妈妈跟我说的,我真的听到了。”
韩以诚嘴角也微微扬起来一些,他往外看了一眼在站墓园门口抽烟的李然和陈弦,最后说了一遍:“好。”
李然恰好也在门口远远地望着里面的两个人,他看到韩以诚往外看,就对韩以诚笑了笑。李然转头掐掉已经快燃烧至尽头的香烟,又从陈弦那里蹭了一根点上。
“啧,你怎么这么抠啊,连盒烟都不买,这盒给你算了。”陈弦有些嫌弃的把烟盒塞到李然衣服兜里,抽了一根出来给自己重新点了火。
“你跟祁心他爸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以为祁心傻啊,她昨天晚上可劲儿跟我俩在那里哭,说是唯一真心喜欢她的陈弦姐姐也不要她了。”
“哎,我这几天好好跟小美女赔罪吧,”陈弦有点愧疚,吹了一口烟雾到空气中,“我昨天是在跟臭大叔吵架,可能有的话被小美女听见误会了吧,他最近烦人的不行,有事没事的老躲着我,都是一把年纪的大叔了,也不知道一直在那里纠结个什么劲呢。”
“那个,之前韩以诚跟我说过,说觉得你和他姐感觉有点像,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李然踢了踢旁边的台阶,踢下一点小土块落到地上散开,“我猜啊,祁心他爸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怕是愧对你,才故意躲着你的?”
“啊?”陈弦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她本人像是完全没想到李然会这么说一样,“他们俩都觉得我跟亚楠像?怎么会呢?她脾气可能也就...比我好一百倍吧?”
“我就是瞎猜的,有可能也不是,反正你自己琢磨吧,别再把祁心搞难过了就行。”李然看到墓园里面一大一小开始往外走,赶紧抽完最后一口,把烟灭了扔到垃圾桶里。
陈弦看着李然诚惶诚恐掐烟的样子笑的停不下来:“你看看你现在,搞得跟个妻管严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为爱做一呢。”
李然“啧”了一声,无语的照着陈弦的脑袋拍了一巴掌,“你这嘴能不能不这么欠啊,你抽完也赶紧把烟掐了,还有未成年在呢。”
“哎,行嘞。”陈弦吐吐舌头,最后喷了个烟圈,把烟掐灭在指尖,毫不客气的反手在李然脑袋上回了一下。
这时候韩以诚正好领着祁心往外走到一半,目睹了陈弦毫不留情地拍在李然脑袋上一巴掌,打的李然跟小鸡仔一般往前墩了一下。韩以诚一愣,突然想明白陈弦现在不一样在哪里了,他有意无意的问了祁心一句:“你说,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就是你陈弦姐姐那个样子啊?”
“哎?”祁心歪歪头,想了一会儿,问韩以诚,“你不是说,我妈妈从来不好意思跟别人讨价还价的吗,我之前跟陈弦姐姐出去玩,她砍价超级猛,拦都拦不住的。”
韩以诚“啊”了一声,没有就这个问题在讨论下去,他对等在墓园外面的李然挥挥手,笑着走过去主动牵起了李然的手。
人若在困局中迷途,目及所处皆为君,人若破局后再蓦然回首,才发觉我看世间万物都草木皆兵,不过是你在我一人眸中留下的影子罢了。
事实证明,李然戒烟还是个历史的必然选择,韩以诚跟他住久了,知道李然不常抽烟,偶尔逮住他冒两根也不怎么管他,结果李然一松懈,藏了五六年的事倒被李卫国发现了,搞得脾气一贯不错的半大老头在家里掀起一顿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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