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阮篙被看得活像只被火烤的鸭子一样,莫修然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口。
“听说前一段时间你因为网上的事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愿意聊聊吗?”
第34章 长谈
曾经柳瑞和陈子明也和阮篙聊过,希望他能把心里面的情绪倾诉出来,柳瑞为他安排了公司的心理辅导师,只要他愿意说出口,总能找到突破口让人去帮他疏导。
可是阮篙不愿意,并非是他排斥谁,只是那些感受似乎没办法被用语言形容出来,不足为外人道,也无法让别人切身理解,那些东西堵在他心里越积越多,也越发得倒不出来,到最后他连触碰都不想触碰,只想着把自己封在一个壳子里,最好谁也别烦他谁也别管他,就让他这么安安静静地谁也不知道地死掉好了。
但今天,莫修然就那么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阮篙却突然就像受了委屈被家长接回家的孩子一样,鼻头一酸,眼圈泛起红色。
他连忙咬住了下唇,没让自己真的哭。
莫修然也不催他,让他平复了一会儿,阮篙这才慢慢开口。
莫修然只是安静地听着,房间内很静,外面有一阵阵蝉声,空调嗡嗡运转,细碎的声音混合成并不聒噪的白色背景音,阮篙的声线是这个白色世界里唯一的动静,这让他觉得安全。
他说的很乱,语句零碎,就像是单纯地将脑海中飘散的情绪碎片随意拿来说给对方听,但只要打开了一个出口,积塞了太久的心绪便如同乍然打开了闸门的山洪一般倾泻而出,阮篙越说越顺畅,越说越激动,甚至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委屈的小哭腔。
“我手机被子明哥拿走,我已经很久没看过微博了……但是我能想象到他们在怎么骂我,说我整容,说我潜规则,还有一些莫名其妙就在骂。我知道既然要做明星就要做好接受舆论的准备,我应该学会看不见这些,我逼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但是我控制不住……”
阮篙突然止住了话头,深吸了一口气。
莫修然等了两秒发现他暂时不想再说,这才开口道:“没有人应该承受网络暴力,并不是说,你做了明星,被人肆意攻讦就是应该的。”
他伸手揉了揉阮篙细软的头发,很久没碰了,手感一如既往的很好。
“你是受害者,忍受了这么久,很累吧。”
阮篙的手紧紧抓住雪白的床单,用力之猛,手指都在轻轻颤抖,指尖的血液积压,让指甲透出了粉色。
“这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因为施暴者得不到应有的制裁。你拿着他发表言论的截图去质问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他可能会告诉你,他已经忘记了。”
“他抱着最大的戾气去用言语攻击了别人,但是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对他来说这根本就不值得被记住。”
“柳瑞,陈子明,甚至我,都会告诉你,不要把这些当回事,不管就好,每个艺人都有黑子。这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只是我们对此无能为力。高官富贾,名流政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堵住别人的嘴,尤其是那些没有逻辑和理由,单纯为骂而骂的人。”
“所以,做好你该做的事,别让喜欢你的人失望。只要你没有做错事,那就可以完全把负面言论当作跳梁小丑刷存在感的工具,他们骂得越狠,说明自己的生活越不如意。”
阮篙垂着头默默听着,莫修然声音不大,低沉而温和,他听得很认真,也……很相信。
明明不是唯一的对他说类似的话的人,但是阮篙听起来却觉得比任何人口中出来够更加让人信服。
他稍稍抬起点头,用一个自下而上的角度看向莫修然,小声道:“但是我真的觉得,我的演技变差了,我现在的状态比《哑子》差了好多,他们说我高开低走……”
莫修然无端觉得他这副样子怯生生的有点可怜,像一只蹲在门口讨食的流浪猫,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自信全都被声势浩大的声讨给抹消掉了。
“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我和傅一霖也不一样。”莫修然温和地看着阮篙,“你觉得,在品鉴演技这方面,是那些不知道什么学历什么专业的路人有眼光,还是我更看的清楚一点呢?”
阮篙讷讷道:“当然是然哥……”
“那我说一句,能不能顶他们说一万句?”
阮篙呆呆地看着他。
莫修然开口,声音低而轻,仿佛一声叹息,又好像一阵软而凉的晨风。
“我说,你可以的,不要听他们贬损你了,好不好?”
一股酸意钻入鼻腔,眼睛一热,泪水涌入眼眶,轻轻一眨,鸦羽似的长睫被沾湿了凝成一缕一缕。
阮篙不想哭,觉得丢人,于是只紧紧攥着拳,拇指圆钝的指甲用力掐在食指关节处,企图控制住泪水。
莫修然却突然伸出了手,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把他的拳头掰开,然后身体前倾,将他拥入了怀中,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带着极淡的木质香,刚才面对面讲话的时候若有若无得勾着人去寻,此刻被抱在怀里才能清晰的嗅到。
绵柔儒雅,像烘干了的茉莉花与干草青草,厚重而沉稳。
阮篙用力吸了一口,莫名地被安抚了,主动伸出手环抱住了莫修然的背,眷恋地不愿放开。
莫修然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乖乖闭着眼的小东西,轻轻挑眉,露出了一个不是很怀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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