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枢:“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姓张的说过没有?”
斗笠喘气道:“他说过,我记不大清了,好像是、是姓关……是了,是姓关!奉天关家!许多人都知道的那个关家,他们家二爷,关、关棋之,东西都是从他手上便宜买回来的!他说那姓关的,喜欢古玩又不识货,被三两下一说,东西就到手了,根本不费劲!”
凌枢记得,他们这次要去的目的地,也是奉天。
好巧不巧,岳定唐的叔公,也是姓关。
岳定唐对凌枢微微点头。
果然是那个关家。
这么说,那姓张的朝奉从岳定唐的二表舅手里巧取豪夺了一套宝贝,转手倒腾周转,被觊觎宝贝的斗笠暗杀夺宝,斗笠本想趁着火车上行凶,下车之后逃之夭夭,谁知遇上了凌枢他们,兜兜转转,东西魔咒一般又回到了关家人手里。
“对了,姓张的还说过,他说,说……现在关家出了变故,家里动荡,许多原本捏在关老太爷手里的宝贝都被放出来,流落各房,正是趁机低价收购的好机会,关家家底丰厚,几代积累,说不定还能淘到什么稀世珍宝!”
斗笠吃不住痛,许多话原本没打算全盘托出的,都被凌枢一五一十套了出来。
岳定唐问:“关老太爷膝下有几个儿子,皆已年长,就算他骤然去世,家里也不至于乱套,动荡又从何说起?”
斗笠:“乱得不行了,你们若是去了奉天,自己去看便知道了!我、我真全部都说了!”
第80章
据说,关家祖上是出过大人物的。
这个姓氏分作好几支,细说还有苏完瓜尔佳,叶赫瓜尔佳等,但总的来说,从宫里贵妃皇子嫡妻,乃至辅政大臣等等,也曾显赫无以复加,富贵荣光集于一身,伴随朝代兴衰,与其他八旗子弟一样,瓜尔佳氏的境遇一落千丈,为了避祸,不仅分散各地纷纷改为汉姓,那些出将入相的光荣历史,也早就一去不复返。
岳定唐母家的这一支关氏,祖上不似那等没落旗人,到了岳定唐母亲小时候,家里依旧高门大户,人来人往,岳定唐听母亲说过,那时长辈们送过她一个白玉枕头,在这枕头上睡觉,每晚都能梦见五湖四海山川河流,仿佛身躯在日月层云中穿梭飞行,神奇异常。岳定唐觉得那只是母亲少女时期的臆想,但关夫人说,那只是她得到过众多长辈馈赠里的其中之一,由此可见关家奢豪。
后来时代变迁,没了皇帝和江山,关家被迫改姓,从北京迁往天津,原打算像其他族人一样在此观望定居,但关家长辈觉得天津不安全,又举家迁到老家奉天,满以为这里是祖宗根基,老家老巢,又可避开中原战火,谁知没过些年,遇上头顶换了天,张家被赶走,又变成异族人控制的地盘。
那时关家已经不大行了,虽然家底还在,可一大家子人,再经不起举家搬迁的折腾,加上关老爷子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便只好继续留在奉天居住,而关夫人自从结婚嫁到岳家之后,也已经跟娘家逐渐切断联系,数十年没有音信,直到关老爷子的死讯传来。
岳定唐对关家的了解,是真正知之甚少,仅有的印象都停留在母亲的描绘,他自己一次都没有去过,更不要说证实这些描述的真假了。
“关家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既已失势,却又身怀巨宝,关老爷子一去,自然是非乱不可,斗笠说的应该不夸张。”
凌枢打了个呵欠,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此时他们已经过了天津,正由天津朝目的地进发。
列车每往前一旦,距离奉天城也就越近一些。
斗笠和十二等人,已经在天津站被他们交给当地警察局处理,连同张先生和阿财的尸首,也都留在了天津。千里奔丧,岳定唐自然不可能再拖着这些人去奉天,经过沟通,当地警察局答应定期和他联系沟通该案进展。
不过依两人看来,这桩案子到头来恐怕也很难有什么进展,毕竟这年头办案效率低下,案子又已经了结大半,剩下的无非是再从斗笠嘴巴里再掏出点什么,而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去年满洲国立国,号称清朝正统再立,但说到底,背后还是日本人,那里不比上海,行事须得小心低调一些。”岳定唐沉吟道,一边叮嘱凌枢,难得谨慎。
在上海,各方势力混杂交错,日本人也没法一手遮天,大家维持微妙平衡,反倒安全。
但奉天不一样,如今的东三省,连老张家都被赶出去,前清皇帝背后的人一手遮天,岳定唐也无法肯定自己的关系人脉在那里是否还能行得通。
凌枢满口答应:“放心吧,你看我像是能闯祸的人么?”
岳定唐心说,我看挺像。
凌枢:“我就跟着您岳长官去吃吃喝喝,旁的一概不理会,关家什么金银财宝啊,沧海遗珠啊,通通跟我没关系,当然了,要是回头您跟关家修复关系,可别忘了我这个小跟班,要是能顺便赏我几根大黄鱼小黄鱼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他睡意朦胧,话到后面越是含糊不清,不过大黄鱼小黄鱼,倒是咬字清晰,不容错辨。
“听说奉天大小赌馆林立,你随便去玩两把,不就大小黄鱼都有了。”
“那不都是当地宪兵队开来薅羊毛的,先说好,我这回出来可没带钱,全靠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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