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子弹在里面没有碎开,也没有对筋骨造成损害,消炎药你要每天吃,这两天就不要动弹了,你肋骨的伤也要养,胳膊没什么大碍,是外伤。最好是过几天下山去我的诊所,我给你重新清洗包扎伤口。”
医生扫了他们一眼,又道:“算了,看你们这样估计是不会回城了,当我白说,反正你自己注意,伤口不能沾水,去了大城市有条件一定要去换药。”
他把药物器具消毒之后放回药箱,整整衣服起身。
“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他瞥了眼站在门边闷声不吭,一只手却摸进兜里的老袁。
“定唐,你让我上山来医人的时候,可没有说连我自己也得留下。”
岳定唐朝老袁抬手,示意他不要紧张,又对医生道:“一场误会,他不知道你我关系,你走吧,我就不送了,记得走后山的路,别被人发现。”
医生不耐烦:“我不回城,我要直接出城,去给镇上一户人家看病,三天后才回奉天,放心好了!”
三天之后,估计他们也就大功告成了。
老袁心有疑虑,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问,见岳定唐没表示,只好强忍留人的欲望,直到医生走远了。
“这人没问题吗?”
岳定唐:“他是我留学时的校友,后来又去了日本深造医学,在奉天开诊所好几年了,跟日本人关系不错。”
老袁着急上火:“那你还让他走,现在追上去恐怕来不及了!”
岳定唐又补充一句:“他族叔膝下无子,他是从小被过继去继承香火的,刘镇的生身父亲和亲兄长,是济南人,二八年五月死于非命。”
老袁一怔,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表情,不言语了。
“烧鸡凉了。”
凌枢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老袁扭头一看,顿时怒了。
一整只烧鸡,不知何时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两只鸡腿,一大片鸡胸脯,都只剩下骨头了。
“野鸡肉还是柴了点,下回不是这种特殊情况的话,可以问问附近老乡,买一只家养的,都不用涮油,肚子里塞点香料,那肥得,啧啧!”
姓凌的一边吃,还一边评头论足,挑三拣四。
老袁顾不上骂人,三两步蹦过去,抢过一只鸡翅,一口先咬着,再伸手去拿另一只。
晚了半步。
另一只鸡翅已经被凌枢递给岳定唐。
“人家老岳辛辛苦苦下山给咱们找医生,你不能连个鸡翅都不给人家是不是?野鸡天天扑腾翅膀,吃鸡翅有助你们早日恢复。”
吃了大半只鸡,凌枢也有力气指点江山了。
老袁气笑了:“你怎么不把鸡腿让给人家,光会慷他人之慨!”
凌枢:“我这叫不跟你见外,喏,鸡头给你补补,吃完更聪明。”
老袁:……
他真想反手把这鸡头砸到凌枢脑袋上。
老袁能逮到这只野鸡也是纯属意外,他弄了个简易陷阱,原本想着等上个把小时就回去,谁知道还真有傻乎乎往陷阱里钻的,虽然不够肥嫩,也聊胜于无。
三人风卷残云,很快就剩下一堆鸡骨头。
凌枢吃了止痛药,精神也见好许多,加上睡一整天实在是睡不着了,老袁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就裹着大衣坐在观音庙的门槛上,面朝外边,看天上的星河北斗。
“好点没?”
岳定唐在他旁边坐下。
凌枢伸懒腰:“只要嘴巴没被缝上,就没啥大问题。”
岳定唐:“回去之后你先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吧,伤彻底好了再回去,不然凌遥姐肯定会问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凌枢就开始头疼。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凌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最近消瘦得厉害,他姐要是看见了,那无异一场家庭地震,他肯定会被抓着盘问一整天以上,不老老实实交代顺便一天照五顿被投喂就不算完。
他是喜欢吃,可精挑细选地吃,跟被当成猪来喂,也是有区别的啊。
额头冷不防多了只手,凌枢下意识想退,却已经被微暖的手心碰触到。
“没烧,你回去再睡一觉吧,明天金副市长母亲的灵柩过来,我们还得陪着演一出戏。”
见凌枢没回过神,反应不似平日及时,岳定唐不由得想逗他一下。
“怎么,还要晚安吻不成?”
凌枢瞬间警惕后仰。
“少见缝插针占老子便宜,我警告你,翡冷翠那帮漂亮小姐都还等着我回去——?!”
声音戛然而止。
对方没有长驱直入,而是蜻蜓点水,见好就收。
“你没说话,不是默认想要晚安吻的意思吗,眼睛瞪那么圆做什么?”
凌枢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扭头去看身后!
老袁鼾声依旧,睡姿从刚才到现在好像就没变过。
凌枢松一口气,忽然有点卓文君背着老爹跟司马相如偷情的心虚感。
他委实还没理清自己对于岳定唐的想法。
既然暂时弄不明白,那就放到一边去。
冥思苦想为情所困从来就不是凌枢的作风,有这时间他不如多吃几只烧鸡。
只是回过神仔细想想,怎么都觉得刚才这比喻有点不对劲。
老袁何德何能,都当他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