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吧。”
岳定唐有点好笑,又不能把笑意表现得太过明显,不然对方肯定更要恼怒了。
他勉强压平嘴角弧度,嗯了一声。
“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学校,有点事情,你先回家休息,晚点我过去找你。”
说完还顺带摸摸他的头,把那两根呆毛摸平。
凌枢目光呆滞趴在桌上,后知后觉自己被当成小动物一样安抚,想起身追究,岳定唐已经走远了,他叹了口气,又默默趴会桌子上,打算一下午用晒太阳思考人生来度过。
可惜这份悠闲没能持续多久,就有人找过来了。
是去而复返的萧月。
“凌先生,你还在?”
萧月有些惊喜。
“我本想过来看看,没想到真能碰见你,要是不见人,可能就得打电话找了。”
凌枢还是那副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样子,不过对着不太熟的女士,总算直起身体,知道要维持基本仪态。
“我也大不了你几岁,直接喊我凌枢就成,怎么了,是有急事找我?”
萧月点头,一路小跑过来,还有些气喘。
“我刚刚去了冯家,冯家伯父伯母都在,他们听过你的名头,很愿意让你也参与进来,帮忙寻找珍珠的下落。他们还说,若能找到珍珠,冯家愿意在原来的悬红上再加五千银圆。”
凌枢眨眨眼。
五千银圆足够吃多少顿饭?
即便是今天这样规格的午餐,也够吃很多次了吧?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还是找人,我跟你走一趟吧。”
萧月高兴道:“多谢,你果然是个热心人!”
她自觉没看错人,在校园里遇到凌枢时,先为他的外表所吸引,这种好感在发现对方表里如一的时候自然更为强烈。
“我司机就在外面等着,我们随时可以走。”
能跟冯珍珠当闺蜜的萧月,家境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从出入都有司机接送就能看出来了。
凌枢跟她坐车到了冯家,抵达目的地之后,凌枢不由挑了下眉。
巧了,这地方离岳家还不远,可以说都在同一片区域。
这也难怪,这一片住的非富即贵,冯家与岳家住得近,理所当然。
“冯部长常年不在上海,这几天也是因为女儿的事情才回来,冯公馆平日住的是冯家几兄妹。”
下车路上,萧月一边给凌枢介绍。
“珍珠有两个哥哥。大哥跟着冯部长在南京,另外一个哥哥也在上海读书。”
凌枢想起来了:“她二哥是不是叫冯谅?”
萧月:“对,你认识吗?”
凌枢:“很多年前认识,现在恐怕他也不记得了。”
的确是很多年前。
那时候凌家还未败落,偶尔在舞会派对上会遇见,两人读的学校也算是上海数得出比较好的中学,难免会有一起举办活动的时候。
不过凌枢跟冯谅的交集不多,因为后者成绩不大好,也无心学习,有什么活动都无法代表学校出面,凌枢还记得有回舞会上,冯谅因为被父亲教训几句,让他向凌枢多学着点,就忍不住迁怒凌枢,后来还生出几句口角罅隙。
多年过去,两人就像这座宅邸和外面偶然飞过的蒲公英,也许在某一刻会产生交集,但这种交集注定擦身而过,不痛不痒。
冯公馆从外表看来要比岳家奢华许多,不过凌枢一进去就发现,这里头陈设,未必比岳家好,甚至与外头的装潢有些格格不入,带了些半新不旧的时代感。
当然并非说这些东西不值钱,凌枢自己也是经历过大富大贵的人,他只是从这些细节里看出一个答案:冯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
凌枢记得刚才萧月提前离席之后,自己还问过岳定唐,冯家现在的境况如何,冯部长在官场上可还得意?
这些问题并非无的放矢,有时候一个人的失踪,未必和她本人有关,可能也与家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些话又不方便当面询问冯部长,萧月一个小女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合适的询问对象莫过于岳定唐。
岳定唐当时的回答是,冯部长刚刚被调去禁烟部当部长。
禁烟部是个什么地方,顾名思义,就是查禁鸦片大烟的相关部门,但如今大烟是个赚钱买卖,各地军阀占着大头不说,但凡有点关系的权贵亲戚,也都想千方百计往这门生意里钻,所谓禁烟,禁而不废,自然是空言,冯部长总不能去把某某人的小姨子或姐夫的摊子给掀了,不过是挂个名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拾点小喽啰罢了,没准有时候不小心动了哪位大人物的蛋糕,冯部长还得亲自去给人家赔不是。
这样的部长,自然当得有些憋屈。
可见冯部长仕途堪忧。
至于政敌,岳定唐也不大清楚,也许之前有过,但冯部长落败了,所以才会被打发到冷衙门去。
也许冯小姐的失踪,与此并无关系。
思忖之间,在冯家仆人的迎接下,凌枢和萧月走入客厅,见到了冯氏夫妇,和冯三小姐的两位哥哥,大哥跟着冯部长回来了,还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年轻妇人,约莫是冯大哥的妻子。
冯部长显然已经听萧月介绍过凌枢,见对方问好,便点点头,开门见山。
“我女儿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萧月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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