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演刚拿起背包,冷静了两秒,又坐下了。
八楼起火,自己在十五楼,冲下去也得一会,而且刚才电话打上来通知分明就是火势已经不好控制的意思。
那下去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一点,方演猛地起身冲那些还要往外跑地喊,“都别跑,这会火势控制不住,谁下去谁找死!”
这么一喊,倒有不少清醒过来的不动了,慢慢朝回走,也有已经跑下去的听不见了。
方演这种时候也懒得管他人闲事,坐下来就打119,也许是因为好久没人打或者同时打的人太多,占线了将近五分钟才拨通。
耐心跟那边小姑娘接线员说明情况的时候,方演已经能闻到烧起来的烟味了。
后来得知消防车已经出发,方演才算是放下心来。
挂了电话一抬头,方演已经看到有几个同事开始把四周的窗户全部都拉开了,转过身,方演也开始帮忙拉。
火势很急,楼下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往楼上跑了。
后来一阵喧哗,方演回头一看,发现两个人扶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同事往里面进。愣了愣,也连忙过去帮忙。
等把人扶过来在沙发上躺好,一问才知道是从楼上冲下去,没刹住脚又看不见,撞到墙上了。
本来气氛过了一会已经好了起来,但看到这个头破血流的男同事,一旁焦躁的气息又开始弥漫了,就连方演心都渐渐沉了下去。
但愿只是意外,但愿事情快点好起来。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方演有好几次冲动地想跟陆其彬打电话,但最后他都止住了。
毕竟是天灾,告诉陆其彬有什么用?万一说了,某人硬要冲进来那还更麻烦,反正现在消防车已经在路上了——
这个念头方演还没想完,结果就听到主任一声,“消防车堵在二环上了,那边叫大家赶紧去厕所弄点湿毛巾之类的堵住口鼻,免得被烟熏到。”
这句话一出来,不少小姑娘又开始哭了,气氛越来越焦躁。
方演知道走来走去很浪费体力,可他就是停不住脚,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跟着大家一窝蜂去弄了个湿手帕,但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用。
漆黑,冰冷,焦躁,人头攒动。
到处都是不安分的因素。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女生,抽抽搭搭地掏了手机出来给父母打电话,结果不少人也开始效仿。
最后,哭成一片。
办公室主任好几次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又好几次攥成一团扔到地上。
有男同事开始爆粗口,有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冲下去的。
方演冷眼看着,一动不动,心里有些东西却早就在不停地发酵了。
终于,方演猛地跳起来,背着背包就在一片哭声和叫骂声中冲了出去。
心里的不舍越多,赌博的心理就越重。
然而方演还是太乐观了,一口气冲到十二楼,方演就觉得呼吸困难,氧气太少,楼道里都是烟,嗓子微微动一下就是发痒发痛。
秉着呼吸方演又下了两层楼,而且每一层都有和他一样想冲出去最终无功而返的人。
最后方演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摸黑一点点走到十楼的男厕所,进到最靠窗的那个小隔间,关上门,踮脚在排气口那吸了几口气才算勉强回过神。
这会方演后悔了,他想上楼,可是他现在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末了,他也顾不上脏不脏了,直接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坐下,用打湿的手帕捂着鼻子,靠在墙壁上发呆。
刚才在人群里会被其他人感染,可到了这么一个密闭的空间却是自己跟自己的恐惧做斗争。
好几次,方演按亮手机屏幕的时候都以为时间是不是停了?手机是不是坏了?
从来没有这么煎熬过。
烟越来越浓,方演后来挣扎着想把排气扇的开关打开,按下去之后才意识到,电线早就烧断了。
终于,他尝到了一点绝望的滋味。
☆、第66章 两心不知
但是方演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所以他挣扎着推开了厕所门,来到盥洗池边打开水龙头不停往身上脸上泼冷水。
泼了一会凉水,方演感觉自己稍微清醒过来一点,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饮鸩止渴。
因为在这种冬天的晚上冷就意味着消耗,失去了保暖的东西还要跟那无处不在的浓烟对抗,方演很快就撑不住了。
最后他拼命蒙着嘴巴往厕所里间的隔板后面躲,总觉得隔板似乎能遮挡那么一点烟,事实上也不过是心理安慰而已。
方演以前总是在心里嘲笑那些火灾里为什么不拼命一点冲出来最后被烧死的人,现在才发觉,大概很多人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烟熏死的。
火也许就是那么一小块,而烟是无处不在的。
喉咙里痛痒得已经不像自己的,鼻子里也酸的要命,方演第一次知道原来呼吸也会这么受罪。
终于,方演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陆其彬的电话,他现在被熏的眼前都有点模糊了。
响了两声,陆其彬那边接通了。
听着陆其彬低低地喂了一声,方演瞬间就觉得自己有力气了,努力着挣扎着坐起来,对着手机想说点什么。
然而——
他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嗓子像是完全坏掉了一样,而且每说一句话都会吸进更多的烟,更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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