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垂髫小童穿着有些脏乱的衣衫坐在地上哭泣,豆儿大的泪珠划过满是泥污的小脸儿,晕开了一圈儿花纹儿。
“呦,我们多多怎么成了小花猫了?”
袅袅炊烟升起的茅草屋,一素衣村妇不急不缓而来,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幼童。
“娘亲,痛痛……”
有了诉说委屈的对象,稚儿把有一丝血迹的食指举得比天高,哭的更加委屈了。
“乖,多多是男子汉,不哭了,娘亲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温婉的妇人握住小儿攥的死死的小拳头,缓缓吹着伤口,一阵凉丝丝的有着魔力的风吹过,好像真的驱走了痛感……
没一会,小孩儿又带着一脸泪痕,在妇人无奈的笑容中满院子捉鸡打狗……
孩子总是这样,有一点委屈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可你是否知道,他的“全天下”仅仅是那一人足已?
*
“走吧。”
回过神来的余多眼角有些泛酸,快二十几年过去了,有关他娘的记忆早已模糊,就算在不舍,他也只能回忆起一些片段……
许是近乡情怯吧!
余多感觉自己有些多愁善感,摇了摇头,几下收拾好晒好的棉花,招呼顾三儿回去。
“哎,小结巴,你家……怎么走。”
“跟着……我。”顾三儿拍拍没几两肉的小胸脯,大步向前。
一炷香后。
“我记得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走这么远……”
“马上……就到……了。”
又一炷香,天已经大黑。
蹲在路边看脚尖儿的顾三儿。
余多:我就知道!!
*
“你去哪了?不怕狼把你叼了走!”
刚一进门,顾老婆子狼嚎一样咆哮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锅碗瓢盆摔打的震天响,好像全世界都亏待了她。
顾洋明显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拉起余多,几步就跑到了他的小黑屋。
“多……多……你等……我一下。”
让余多坐在炕边,顾三儿还没等余多反应,又是一溜儿烟跑了出去。
漆黑的小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余多皱起的眉头。
顾三儿跑出去没多久,院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他清楚的听到顾老婆子大声咒骂顾三儿,言辞之不堪入耳,就算是他一个老兵都皱眉。
小结巴去干什么了?
疑惑还没有升起,就被顾三儿给打消了。
因为奔跑,顾三儿有些喘,把一块冷冰冰的东西塞进了余多手里。
这是……干粮?
“你……”
“吱呀……”
半截话被截在唇边,老门发出一阵牙酸的声音,一片暖暖洋洋的昏黄光晕充斥在小屋,韩淼提着一根蜡烛小心的走来。
“淼淼!”
顾三儿明显很高兴,声音里透露出明显的喜悦。
“又挨打了吧……”
大着肚子的韩淼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的看着顾三儿。
余多站起来,因为男女大防,也不敢去接韩淼手里的东西,只是绷紧了神经,以防万一出现意外。
“我叫韩淼,是三哥的弟媳妇儿,上面两个哥哥取笑他,告诉他你是他媳妇儿,我三哥痴傻,竟然当真了去,你别放在心上……
这不是怕你饿着,挨了一顿打,硬是抢了一个菜团子……”
余多没有言语,握着野菜团子的手渐渐收紧。
“三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哎……
这有些干粮,你们对付一口,我拿了针线,我给你把被子缝上……”
韩淼说完就坐在炕边,倒腾那堆棉花,破布。
“还是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你会吗?”看到余多点头,韩淼也就不再坚持。
“我三哥这屋里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存不下,你经心些吧,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也有限……
我三哥很好,你……”
又是缓缓叹了一口气,韩淼就告辞了,留下半截昏黄的蜡烛。
这是在提醒他呢。
“多多,你吃……这个。”
顾三儿献宝一样把金黄的窝窝头放到余多手心,自己拿过那块黑硬的干粮……
“小结巴,你经常吃不饱饭?”
“淼淼……会给我……吃的,还有小……河。”
漫漫长夜,百无聊赖,余多索性打问起顾洋的点滴,一个不嫌啰嗦,一个倒也兴起,一块冷硬的也才干粮被两人分食,余多竟然觉有些烫嘴……
顾三儿磕磕巴巴的说着,一直到余多把被子缝好还意犹未尽,也难怪,难得有一个不嫌弃他傻,也不嫌弃他结巴的人,顾三儿的架势,仿佛要把这一年攒下的所有话说个干净。
余多心里叹了一口气,顾老三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睡了。”
吹熄烛火,光明消逝,顾三儿也闭嘴了,好像怕黑一样,乖巧异常。
余多暗笑一声,脱掉外衣,躺下。
家里只有一床被子,甚至枕头也只有一个,余多只能枕着自己的包袱。
刚躺下,身上就多了一个火热的身躯。
“顾洋!”
余多一个激灵,伸手就要抓身上的顾洋,可是入手一片滑腻,竟然脱手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也被顾三儿堵在了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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