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也认为如此。”
“臣也觉得,以容王殿下的能力足以胜任。”
“臣……”
天和帝俯了俯身子:“其他人呢?”
又接二连三走出几个大臣,说的还是一样的话。
天和帝望着座下打眼就能看到的那抹紫衣身影,见傅晏宁始终也不多说什么,便想听听他在想什么:“傅侍中认为呢?”
没有人回应,傅晏宁还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尖,像是没听见。
梁景湛站在傅晏宁的身后,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看情况,肯定又是发呆了。
在朝上还发什么呆。
他拉了拉傅晏宁的衣袖,也顾不上这段日子一直没有说话的尴尬:“傅侍中,父亲唤你……”
其他大臣唏嘘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了起来:
“傅侍中果然恃才放旷啊,仗着圣人的恩宠,便是连圣人的话也不放到耳朵里了!”
林显一振衣袖,声音洪亮,没有任何顾忌,也不留任何情面地怒声斥责:“傅侍中眼中还有没有圣人。”
傅晏宁脖颈半转了过来,梁景湛看到了乌黑官帽下的那半张脸。
傅晏宁回头在看他。
但只是短短一瞬,傅晏宁的脸便转了回去。
尽管只是一瞬间,梁景湛还是从他的半张脸上看出了无尽的冷漠,由傅晏宁身上蔓延开的冷漠与无情。
梁景湛看他应该已经回过了神,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想说点什么话,也没折了。
尤其是傅晏宁接下来说出的话,更让他明确了傅晏宁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
“臣也认为容王可担此大任。”
短短几个字,像一根又一根地针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的心。
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字字诛心的感觉。
天和帝确认没有听错话后,目光复杂地看了梁景湛一眼:“那三郎你……”
他知道的,小东西就是个没心的,日后也不知道会有哪个姑娘会入得了他的眼。
既然明明都知道傅晏宁的回答了,那他方才到底又在一直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根本就不存在的挽留和不舍吗?
梁景湛理了理心情,慢慢走出队列,每走一步,脸上的无奈酸涩都会一点点地被做出来的乖巧的笑容所取代。
他挂着像面具一样的笑脸挪到了队列中,慢慢踏上殿中铺的地毯:“多谢各位同僚信任,也多谢父亲的栽培,儿臣愿意受命喻越节度使,解决父亲后顾之忧,儿……”
梁景湛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说不下去,他余光里一眼就瞥到了他的身影,像盛在池里的满塘星光,闪着他的眼睛,直直钻进了心里,成为无可取代的美景。
“儿臣也不会辜负父亲与诸位同僚对我的期望。”
梁景湛说完之后,还是松了口气,像是身子刚从酷刑中得到解放。
他从未想过原来说句话也可以这么艰难,一字一句都像从喉间一点点地挤出来。
明明……分明是他早就自愿选择了这条路,别人再怎么说服圣人让他离开京城都没关系,但亲耳听到傅晏宁也这么说,他难免控制不住情绪。
嘴里真像吃了黄连,口涩涩地。
日子反反复复过了好几天了。
他每日里都过得没什么区别。
从中书省出来后,他总会和同僚喝点酒,回来后,长清师父会来找他,教他剑法和傀儡术。
自凉亭那晚后,他也再没和傅晏宁好好说过话了,唯一说过的一句话也是在朝堂上那会。
傅晏宁从不会主动找他说话,就算是在中书省里交接任务的时候,傅晏宁也不多说什么。
而他有必须要说的话时,也会叫来其他人转达给傅晏宁。
即便在路上看见了,傅晏宁对他也是和以前一样的视而不见。
他们就这样面对着对方,算是无声的默契。
虽然偶尔在他手腕酸麻舒展筋骨时,抬头一看到对面的傅晏宁,即使只一眼,他的内心还会和以往一样,掀起了层层浪涛,可他总要提醒自己,一定要装作毫无波澜。
说来,他对傅晏宁纠缠太多了。
傅晏宁值得更好的人陪伴,一直以往,他都是按自己的想法来,也从未问过傅晏宁到底怎么想的,只是自作多情地以为傅晏宁对他与他对傅晏宁的心情相同。
但这一月里,要说唯一值得庆贺的事,就是他的傀儡术了。
这段日子里,他已经练到可以简单掌控死物的地步了,长清师父也经常感叹说:“至阳之体,学东西就是不一样。”
他出任喻越节度使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二日,也就是刚好参加完萧魏升的婚宴的第二日就走。
所以他更要在剩余仅有的日子里努力地练好傀儡术和逍遥心法。
萧魏升当时听到他定的日子后,难得地一日里都没再皱过眉头。
他的病也越发地无常了,之前还有规律可循,可到如今,三天两头发作一次,有时候闹得凶了,一天就发作两次。
好的一点是,他感觉不到痛,也不知道那蛇蛊在他肚子里时是什么感觉,只是一个劲地吐血。
每次吐血的时候,梁景湛就想到了傅晏宁,又想看见他,又害怕他再次为自己受伤。
虽然傅晏宁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可他还是不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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