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再起收回手,鱼泡里的记忆继续流转。他谁也没有回答,看向卢偃温声说:“偃啊,再帮我做一件事吧。”
卢偃不知所措:“啊?我一个弱鸡能帮您什么?”
东山再起走过去,抬手贴在他额头上,用灵流将声音传进他识海里:“我想请曾经的器神,帮我再造一把琴身。我如今只是一团虚影,只好仰仗你和问了。”
纷乱的记忆涌进脑海里,卢偃在那狂流的冲刷下迷失了前尘旧路,惶惶然不知道来去何处。
“阿偃!”东简在喊他,声音焦急暴躁,“师尊你对他做了什么……”
但识海记忆里的他不是这样温热的。那个东简的怀抱冰冷,靠在他耳畔轻而又轻地说:“我是把废剑了,和那把废刀联手也挡不住戾气重回,折就是折了。我亏欠了你许许多多,如今想来,假如我没有化形于东山,没有到你手上,就不会祸害你了。”
“诸神去异界了,你却因我不去,何苦呢?偃,当世将毁,我不能拖累你。现在,我送你前往光明之地。”
滚烫的水滴滴到了他脸上,最后传进他模糊意识里的是东简微弱的声音:“我真希望我是个活生生的生灵,而不是一把破剑……”
“偃,来日你在净土之中,不必记得深渊之剑。”
东简看着晕过去的卢偃,急得想拔剑,就在这时,他布下的结界被第二波魔兽冲碎了。
一瞬间,东简捞起卢偃,乐让捞墨勺,天马叼起小胖蜃,东山再起单独一个,一群人全飞上了半空。
在他们脚下,一大波魔兽冲垮了小草庐,吼声惊天动地。
东简抱紧了卢偃,卧槽了一声。
墨勺忽然回魂,挣扎着大吼:“魔界!魔界结界裂了!”
*
温浓发了一会呆,忽然就觉周围的压力重了。路刀站起来看向长黎殿外的天空,一脸的阴影。天际浮现了黑气,正在往外流去。
白摇猛的站起来:“这是魔界的结界裂了。少主你们不在的一年里各处结界都有裂开的端倪,但刚才这个震动,恐怕是彻底裂了个大口子!”
蓝霄:“天地一裂的魔兽会跑出去!”
朱雀:“浊气会向外扩散!”
温浓:“……”
路刀低头按住了脑袋,捂住了他赤纹暴虐流转的脸:“慢点慢点,我特么要裂开了!”
与此同时,魔界地下的古魔再度剧烈震起,温浓敏锐地察觉到路刀识海里的变化,瞬间伸手抱住他瞬移向长黎殿的对边。
其他人只听见嘣的一声,随后就看见一大团黑雾在路刀身上炸开来,即刻要往外弥漫出去,像有一件黑斗篷罩住了他们两人。
要冲过去的炸毛龅牙被朱雀搂住,他喷着离火喊叫:“大哥!”
滋啦声爆开,冰晶拔地而起,画地为牢困住了黑雾。朱雀看见黑气和寒冰里的路刀低头埋在温浓脖子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家伙控制不住戾气外泄,正在饮血止渴,用暴虐应对暴虐。
而温浓的脊背依旧很直,他按住路刀的后脑勺镇定地传音给他们:“戾气不会外泄,这里我们处理。小缺你带着两位长老和龅牙,麻烦你们即刻去处理一下裂开的结界,大家尽力而为。”
朱雀咬咬牙带走了他们,明白情况紧急。他们在半途仓促地回了头,看到天际的薄薄黑气在往回收,终点即长黎殿的路刀。
温浓闭上眼按着路刀的后脑勺,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吞咽的声音。过了许久,黑雾才被往回吸净,逐渐消失于他周身,但识海里的混乱还没有平息。路刀拔出埋在他脖子上的獠牙,用一个吻堵住他脖子上的伤口,轻微地发起抖来。
温浓眼前稍微有点发黑,边运着灵流修复边拍拍他的后脑勺:“好点了么?”
“我受够了。”
他声音小,温浓听不清:“什么?”
“我受够了!”路刀猛然抱紧他,“我受够这样的生存方式了!我压制不了,那些戾气一搅弄我就丧失了自主,为什么让我化形,给了我灵智后又时不时让我失去!那个天是个什么烂糟东西啊,耍我很好玩吗?!”
温浓听他怒吼,什么也没说,他环抱着路刀,手捂在他蝴蝶骨下的灵窍慢慢顺着,沉默地安抚着他。
地下的古魔躁动着,连带着神志不清的路刀也颤栗着。
“我也不想推开你。”他发着抖,混乱地低着声说,“我多希望自己是个活生生的生灵,可我怎么就是一把破刀,拥抱你的时候怎么就满脑子想着吞噬你的血肉……我在本质上就是个死物……你和我走一道能有什么光明可言,我拿什么和你长相厮守……”
温浓手顿住,知道他始终耿耿于怀自己的身份,道理都懂,但是避不开。如果在以前,温浓会一边气炸一边费劲哄,可记起记忆后他明白于路刀而言这自卑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别说此刻,或许有生之年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于是他放下了手,平静地说:“哦,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日子不过了喽?那我这就走喽?”
说着还真推开了他转身迈开步子。
一步、两步……起初路刀还一片呆滞,下一秒他识海里就炸了。
“呜呜呜不准走!”温浓猛然被他从后抱住,勒得他险些窒息。
温浓感受着路刀的识海变化,那识海里个人情感压倒了天地戾气的影响,杀戮与暴虐被排挤到一边,忽然涌起了无数他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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