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太过惊喜和紧张,以至于错过了程朔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等他再定睛去看时,程朔已经恢复了满脸的温和笑容问道:“你是齐渊师弟吧?”
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被程朔记住,齐渊激动得满脸通红:“是、是的!”
程朔带着安抚微微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柄白玉簪,递到了齐渊的面前,声音柔和地问道:“这簪子……”
齐渊低头去看,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到了另一个人声从背后传来。
“齐天师,你不出门了吗?”
程朔的动作一顿,那本来已经含在舌尖的问询突然变成了尖锐的银针,让他满口血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曾附在耳边,曾闷在胸口,曾无数次挟着天真爱娇落下。
他僵硬地、迟疑地、茫然地抬头去看那声音的主人。
那人从房间的暗处走到了眼前,无数的阳光从大敞的房门外争先恐后替他卸下黑暗的阴影,让自己得以再一次...终于再一次地看见了他。
少年的眉目仍然艳丽多情,光晕悬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之下,像是连上苍都爱慕他的容颜所以烙下亲吻。
那是程朔在梦里见过千万次的少年。
程朔的眼眶泛红,藏在袖袍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
齐渊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不安地看了看忽然脸色苍白的程师兄,又回头看了眼借走到身侧叶公子,局促地说道:“我要出去了,忽然看到了程师兄……”
他这么说着又匆匆转头去看程朔,解释道,“那个簪子也是这位叶公子捡到的,他、他是周师兄救助的村民,无处可去了便先暂住在我这,外门的师长也是知道的……”
叶夜伸手轻轻拍了拍弱小可怜,被两面夹击的齐渊,抬头去看程朔问道:“这位仙师是为了簪子来的?”
程朔的目光落在叶夜放在齐渊肩头的手上,睫毛似是因承受不了那生疏的语气而垂下,顺着话说道:“那簪子……是我一个旧人的,前段时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说到这,他定定看向叶夜,轻声道,“小师弟若不介意,我想单独问问这位叶公子一些问题。”
齐渊迟疑地“哦”了一声:“那我……那叶公子......”
他还没那出个所以然,叶夜已经接过了话茬,开始下套赶人:“我没关系的,毕竟齐天师叫他师兄,想必也不会为难我吧。”
长空门脑残粉齐渊下意识地就点头应和了下来:“这是当然的,程师兄人很好的……”
话说到这,基本也就没齐渊什么事了,他犹自默默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程朔,见对方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叶夜,便讷讷道:“那、师兄,我就先——”
程朔点了点头。
齐渊有些拿不准这个态度的含义,走得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两人了才收回视线,闷头走了一段路后才后知后觉地低估了声:
“要不要和周师兄说一声啊……
这厢的齐渊忧心忡忡,那厢的叶夜和程朔对视了一会儿,便打算侧身让人进屋再谈。
只是他刚一转身,便听到那人紧张地唤了声:“……少主。”
叶夜一顿,回头去看他。
两个多月不见,程朔看上去似乎瘦了许多,腰带束着宽松的衣裳,勒出截瘦削的腰。
叶夜忽地想起,他本是清风朗月的少年郎,眼里含笑,脊背挺拔,恍若萧萧肃肃的玉树。
可此时他站在那门前,两手垂在身侧,黑漆漆的眼瞳微微晃动,像是局促,又像是委屈般轻轻唤了声:“少主。”
叶夜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是个何其敏锐的人,自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小小希冀。叶夜本不是会吝啬暧昧与温柔的人,但可惜嘛,他和程朔就是大写的有缘无份。
思及此,叶夜侧头对着程朔笑了一下,也不去接他的话,只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进来说吧。”
外门子弟的房间从来远不如他们的宽敞,陈设自然也都简陋,程朔走在叶夜身后,看见面前人被随意扎成一束的长发垂落在背后,恍惚像是回到了以前。
他曾经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这么看着面前的人,以至于方才甚至来不及阻止,他的意识便已经满含依恋地自发在第一时刻举起了白旗,揭露了心思。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坐在了破旧的木桌边,叶夜看他一眼,便好似漫不经心地道:“白衣服更衬你。”
他说得口气平平,程朔却像是被什么给刺到了一下,脸色都僵了一瞬,又很快像是没听见般露出些许笑意探出手来,将那紧握在手中的白玉簪子递到了叶夜的眼前:“方才师弟说是你捡到的...”
他略停了停,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你...”
少年似有所觉,抬眼看来问:“什么?”
程朔想问你是不是想见我才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对上少年的视线,却不知怎么便改口道:“你收好吧。”
少年的睫毛打了个颤,不冷不热地笑道:“仙师在说什么,这可不是我的。”
他说着,看向程朔的发顶,声音轻快得像是随口戏言,可细细去听那内容却如尖利刀片,恨不能扎得人鲜血淋漓。
他说:“这簪子贵重,又与程仙师的相似至此,怎么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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