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
下仆挥舞着手中尖刀,锐利锋刃在杭小时面前划过, 寒光一闪, 带起一阵幽凉的风, 掀起冰雪沁过般的凉意。
“拖延时间也没用,把手伸出来。”
那人眸中火热, 望向杭小时的目光里有垂涎, 有贪婪, 但更多的是深海般压下的自制与忍耐。
——在这样的世界中生活,不懂得克制的人都死得很早。
他知道什么能碰, 什么不能。
“你乖乖听话, 我们只取一点血, 不会伤你性命。”
听到这句话,杭小时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水煮肉片,现在看来,只是鸭血粉丝汤。
“哈哈哈,大哥你早说嘛。”
尖刀还在杭小时颈侧比划,杭小时生怕他一时不慎,刀尖戳上自己脖颈。他在心底狂喊025,可不知为何,025那边却仿佛切断了联系,无论如何呼唤,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宁鸿就是殿下这种事……到底靠谱不靠谱?
时间紧急,面前人的目光渐渐变得不耐,杭小时心知时间紧迫,来不及拖延,只得咬咬牙,探出左手小臂。
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刀尖触在柔软的腕部肌肤上,尚未刺入,便有凉意肆虐,游蛇似地钻入血脉骨骸,一路蔓延。
那人正欲用力,挑破皮肤——
“砰!”
疾风突至,黑雾凝聚成硕大的一团,炮弹般狠狠轰开厨房大门!
门板无法承受这凶猛的爆发力,直接从门框脱出,在空中断为数截,而远处,速度快到模糊的人影如箭矢般前扑,人未至,冷越的嗓音已经远远逼来:“放开他!”
与之同时,黑芒激射,朝尖刀所指的方向急速逼近!
执刀的下仆哪里见过这阵势,五指一哆嗦,尖刀登时从掌中脱落,坠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殿殿殿……殿下!”
他“扑通”一声跪倒,背脊战栗,不住地朝门外磕头,嗓音惶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杭小时闻声侧头。
瞳孔微缩。
灰尘纷飞,木屑散落,浓雾渐渐散去,露出来人颀长的身形,五官雅致清隽,面颊白得近乎透明,一双黑眸幽邃如渊。
鬼修功法的缘故,宁鸿的瞳色比常见的黑色更深,也更暗,乍一望去,往往让人感觉凝望深渊,陷入幽潭。
可此时此刻,杭小时清晰地在对方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人影在颤,宁鸿殷红的唇也颤。他抓过杭小时手腕时,指尖亦不甚明显地颤抖着,玉琢的五指冰凉刺骨,仿佛刚从冰雪中浸润。
“殿下,小人不知道他是殿下的人,小人……小人该死!”
宁鸿久久未给回应,跪在地上的小仆心中愈发不安,两股战战,后颈渗出大片冷汗,浸湿了黑色衣襟。
终于,宁鸿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小仆如遇大赦,立即连滚带爬地蹿出了厨房。
偌大的空间重归宁静,大锅里的红油慢吞吞地吐着水泡,沙沙声细碎,扰得杭小时心乱如麻。
宁鸿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我没事!”杭小时忙道,“你来的刚好,我全都好好的,你看……”
话音未落,却倏地被宁鸿攥紧了手腕。
宁鸿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冰凉的指腹在杭小时腕上轻轻摩挲,精准地寻到了一处刚刚结痂的伤口。
那是来的路上,黑水姐妹们放血时留下的痕迹。
摸到伤口,宁鸿的眸色倏地暗了暗。
杭小时张了张唇,还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却不料下一秒,青年张开双臂,将他牢牢……抱在怀中。
抱得那么紧,几乎勒得人喘不过气。
……差一点,只差一点。
宁鸿脑海一片空白,仅有一个念头徘徊不去,下仆手执尖刀,抵着杭小时的画面在眼前起起伏伏,边角渐渐扭曲,化为大片浓稠的血色——
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这个人了。
明明是穿梭无数世界,千万遍祈求上苍,才换来的亿万分之一的奇迹。
“你知不知道,目睹你从地缝掉下来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像是死了一回。”
这还是第一次,宁鸿如此坦率地,承认对杭小时的感情。
他的嗓音发颤,如同涟漪四起的幽潭,温凉的语气中满是忧惧,只寥寥数语,却如惊雷霹雳,在杭小时耳侧掀起一片轰鸣。
杭小时登时僵愣在原地。
“我一直在想,地缝之下,如果不是天魔界,而是岩浆、是无尽深渊呢?”
“我是不是……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宁鸿在颤抖。
不仅仅因为后怕的惊惧与重逢的喜悦,杭小时隐约听见了电流流窜的声音。
火花摩擦,火星霹雳,仅是听着这极度细微的声响,灵魂便下意识战栗,回想起被电击的恐惧。
但宁鸿并未松手。
他硬抗着电流,用尽全身气力,死死掐住尾指,几乎要将那截手指从中掐断。
“还有刚才、刚才。”
剧痛之下,宁鸿似乎咬碎了舌尖,淡淡的腥味在空中飘散。
他的嗓音也因愈发凶狠的电击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逼出来的:“小时,刚才若是我晚来一步,是不是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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