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言不发,是真以为沈惊蛰从良了或是哑巴了。
然而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却是步步不让,连一点儿口头的亏都不愿意吃,“求得贵人相助也是两厢情愿,那个时候择清恨得可只有你们,九重可一直都是救他与水火之中的那个人。”
“最后就当着他的面自杀?”
沈惊蛰没接话,只是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了不少,似乎随时处于会爆发的边缘。
“也不逗你了。当年的之事,就算是天庭处理有失公正又如何?横竖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儿不过是万千往事中的沧海一粟,过了这么久,也就你念记在心,别人早当酒后笑谈了。”
有失公正又如何。
往前数几百年,沈惊蛰绝对不会想到这句话会是天庭之主说出口的,且如此云淡风轻,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过也是,几界太平,不过是死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君而已。
可不是有失公正也无妨么?横竖无伤大雅。
“还是如此易怒,和以前一样。不过倒是比以前会克制情绪,要是搁以前,你早一剑刺过来了。”天帝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不愠不怒,坐在帘幕后面,也看不清其貌,只能从声音分辨,大抵是到了中年靠后的年纪。
“沈惊蛰,没有人把你和九重混淆过,从来都没有。”
“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罢。”
沈惊蛰没再接话。
转世轮回这种事,如果前世已经灰飞烟,自然是叫转世轮回。
但如果前世肉身不腐,甚至留有残魄,那么事情就有意思了。
沈惊蛰瞧着眼前那具不会动的身躯,神情有些恍惚。
很显然,现在事情在往有意思的方向发展。
不过沈惊蛰来到这儿之前就知道这种可能,虽然有些不悦,但算不上太过意外。
只是沈惊蛰能感觉得到,事情已经隐隐有超出控制的意思。
要是眼前之人真的醒过来……
相对的,封尘已久的记忆也会如洪水一般,到时候当初的那剂暂忘忧,可就不是那么有用了。
不过想起来也是好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万般抗拒,沈惊蛰原本的意思也有这些。只是没打算让他想起来那么多。
毕竟想起来的太多,这些日子,就不知道能不能抵得过以往的千百年纠葛了。
沈惊蛰这会儿倒是老实,不过安安静静地在软塌上,手脚腕被束缚着,一个人想着事情。
没有吵闹,也没有反抗。
软禁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比睡在大牢里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沈惊蛰自然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瞎闹腾。
当初把那块儿碎片放在孟哲手上,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来拖延时间。
果然一切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好了。
很多事情,都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也许是遇见某一个人,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是结果的奠定。并不是在往后阶段,多加努力或是强加因果就能够转圜最终的结局。沈惊蛰如是想到。
这句话是当初沈惊蛰听师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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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哲原先以为,酷刑,或是去势,已经是世界上最最糟糕的事情。
在丹魄被挖之前,孟哲都是这么以为的。
手上的筹码最终有了用武之地,不过晚了一步。
孟哲只知道对方是天庭来的,因着及时得到治疗,丹魄被挖之后得来的并不是无尽长眠。
但这份自由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
凡人之躯,哪儿跑的远。
不过所幸,现在孟家的家主是孟言孤。
不是那个变态到骨子里的老不死了。
被抓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兄弟二人一个地上伏着,一个台阶上站着。
“还真看不出,哥哥手上的筹码压了那么久。原来是留着今日用的。”夜露凝重,虽然不过初秋,但孟言孤连斗篷都裹上了。
可见这段日子里恢复的不算好。
“难怪挖去丹魄之后哥哥还苟延残喘的三日有余,原来是有贵人相助。”
孟哲伏在地上没说话。
这次倒不是孟言孤逼他跪着,而是肢体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站起来。
毕竟抓他回来的那几个大汉实在算不上温柔。
现在这幅样子又是经不起糟蹋。
“这么多年,虽然手足情谊算不上深,但好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弑父之罪按门规处置也就罢了,其余的……我并不想赶尽杀绝。”
“……那就放我走。横竖你也知道,血引就是个幌子,根本用不着。”孟哲攒了半天的气,才缓缓的吐出来了这么一句。
孟言孤回答的也干脆,“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希望哥哥能够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当时是怎么勾结外人,现在又是何人将圣器取走的。”
这些事情从何说起……孟哲也不知道。
只知道从沈惊蛰进入孟家剑庄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向着无路可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而自己,不过是这路上一颗任人践踏的石板。
被践踏完了,连来龙去脉都说不清楚。
“不说也无妨,哥哥既然想走,按着家规流放便是。这件事儿其实在哥哥弑父的时候就应该执行的,不过当时我倒是还念着和手足情分,想着留你一命。不料哥哥倒是先一步勾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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