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南面悬楹联,上联“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下联“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鼓励众考生要有从容的心态。
考生的号舍位于明远楼东、西两侧,每个号舍高六尺,进深四尺,宽三尺,活脱脱一个鸽子笼。
号舍内左右两壁的砖墙在离地面一、二尺之间,砌出上、下两道砖托,放置上、下层木板。
白天考试,上层木板代替桌案,下层木板为坐凳,夜晚休息,取出上层木板拼入下层,就是一张睡觉的床了。
在三场七夜的考试里,考生食宿都在这简陋的号舍里度过。
当林方旭回想起自己上一世,在舍号里被蚊虫咬得睡不着的时候,贡院大门终于打开。
在开考前三天,就会将僧人道士请到“明远楼”上,设坛打醮三昼夜,祈祷上界、阴间,并立“祭旗”,并令士兵日夜轮番摇旗呐喊:“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此告诫考生平日里要行善禁恶,不然在考场中是会有报应的。
不管信不信,这个流程总是要走完的,门开后先是从里面走出两队士兵,分别举着红、黑旗,口中齐声高喊:“恩鬼进,有恩报恩,怨鬼进,有仇报仇。”后将旗子端进去后,正副两位主考官在一众考官的陪同下,出现在贡院门口。
主考官蔡伯昭,督察院左佥都御史,在林方旭上辈子的为官经验里,不管一个人本身品性如何,但当他当了御史后,总会表现出一副清廉正直,严肃刻板的样子,用现代人的话说,叫做人设都差不多。
此时这位有着御史标配人设的主考官,正在用严厉的语气强调着考场的纪律,一通警告过后,才沉声道:“开贡门。”
然后按照排序,各府依次进入仪门,考生进入考场前必须敞开衣襟,接受两名军士“上穷发际、下至膝腫、倮腹/赤/裸/”的搜查。如怀里挟有片纸只字,便要在场前枷号一个月,问罪发落。
考官也要接受同等严厉的约束,考官的八台大轿后面,就跟着一盒铡刀刑具,如果考官犯科场弊案,则用此刑具——腰折。
林方旭收拾好被拆开的被褥,散开的衣物,切开的馒头烧饼,挎着考篮,抱着行礼,进入龙门。
他的舍号在第六行,第六号,很吉利的数字,很快就找到,却不能马上就坐下答题。
贡院三年开一次,整个号舍积了三年的灰尘,厚得能种草,半空中还有蜘蛛横七竖八的拉着网。
林方启此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号舍,第十五行七号,数字虽然没那么吉利,但好歹不是臭号、雨号,等他见着号舍里三年的沉淀后,喃喃自语道:“幸好旭哥儿让我多带了两张帕子,不然打扫下来,以后几天怕只能脸和脚共用一张了。”
在经历了解怀脱鞋这种毫无尊严的搜身后,一众考生还要挽起袖子打来水,将舍号进行大扫除,才能进行答题考试。
林方旭将号舍打扫干净后,已经是夕阳西下,人已经累饥肠辘辘,精疲力尽,先做吃的,祭了五脏庙,休息一晚,考试什么的索性明天再说罢。
林方旭拿出小碳炉,和袖珍小锅,为自己熬一锅米粥,再将大哥夫亲自酱的牛肉,用小刀切一些进去,香味引得周围啃着冷食的考生一顿羡慕。
林方旭记得这届杭州乡试的题目,晚上自然轻松入睡,一觉睡到天大亮。
在巡逻军士,一脸‘你怕不是来郊游’的表情中,淡定的取出昨天的小锅灶,为自己煮碗面条,还剥了两水煮蛋进去。
林方旭考试的装备,都是大哥向大伯父打听了乡试情况,特意定制的,还给林方启也定制了一套,方便好用得很。
林方旭吃饱后,将自己方便好用得装备收拾好,才拿出考卷袋子,打开考题卷,仔细审题。
审完题后,林方旭便松了一口气,‘果然和记忆中一样啊。’
三道四书题,五经题二十道,四书题必答,五经却只需选其一,所有考生三天前就要在布政司衙门登记自己准备考那一经,林方旭选的是《春秋》。
虽然记得考试题目,考前还出了类似的题目和林方启答过,可这其实并不代表什么,最多就是比别人多一些时间审题罢了,你自己什么水平,写出来的文章也还是那个水平。
林方旭自然也不敢托大,比起县试题目的刁钻,院试驴唇不对马嘴的截搭题,乡试便显得更加堂堂正正,这样其实能更好的检验一个人的才学。
乡试虽分三场,但考官真正重视的只有第一场,尤其是四书三题,只要此三题的卷子被取中,二、三场只需文理通顺即可过关。
所以林方旭先将全部精力放到四书题中,等自己都无可挑剔后再考虑其它。
看过三题后,林方旭便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开始先揭示题旨,为“破题”,接着承上文而加以阐发,叫“承题”,然后开始议论,称“起讲”,再后为“入手”,作为起讲后引出正文的突破口。
等以上都考虑周全后,再分“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四个段落,每个段落中,都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共八股,一篇文章便写成。
然后再逐字逐句反复研读,仔细琢磨,务必使文章和题目严丝合缝,堂堂正正代圣贤立言,洋洋洒洒有大家之风,立意深刻卓然于庸碌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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