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文看了看还没两尺高的日头,忍不住调侃道:“普通百姓看个灯会还能熬一夜不睡呢,天潢贵胄出行,一辈子估计也见不着第二回 ,说不定许多人昨天就守在这儿了,呵呵……”
天潢贵胄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些人不晓得他到杭州的具体时候,怕是早两天就在此等着了,想着好好的被人当成了人型花灯,谁又乐意呢。
不想被围观的朱显宗只想快点到皇家别院,早点办正事,该干嘛的就干嘛去,可惜他似乎低估了对手的胆量,这些人远远比他想的还要狂妄一些。
皇家别院位于运河南段,为了更方便的去西湖游玩,炀帝在位时,特意派心腹太监,监督扩建过几次,到如今别院占地极广,一面挨着运河,一面靠着西湖,地理位置极好不说,还修造得十分美丽。
如此费劲心力将别院扩建修好后,炀帝却因种种原因不能来游玩一番,其中还有林方旭家先祖的功劳,据说当年已经准备下一次江南的炀帝,被林御史几棒子登闻鼓给敲了回去,到死都没能来一次,最后庄园连同江山一起都被老朱家接手了过去。
别院几百米处便是御码头,龙船只消行到此处,然而就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却又是枝节横生。
码头处恭候的官员没有扬州多,却个个来头不小,浙江左右布政使祖籍都不在江南,两位从二品大员领头,后面跟着布政使司四品以上的官员,正三品按察使领着按察使司的几人站在旁边,最后才是浙江十府的知府、同知等人。
林方旭看着对岸穿着绯衣的几十号人,心里暗自点头,能做到二平大员的人果然都不是没眼色的傻子,干不出让各府县令也来迎接的蠢事。
不干蠢事,却不代表他们不会抱手瞧热闹,码头前百米处的河道内停了许多的游船画舫,便是最好的证明,若真心恭迎,哪有不肃清河道之理。
河中心处有两艘高大游船,大冬天不知道从哪个温房里摘来了鲜花装饰船身,桅杆各处还拉满了写着“恭迎太子殿下”之类字样的横幅旌旗,游船旁边,靠近河岸处,挤挤挨挨停靠着二十来艘画舫,此时画舫中已经锣鼓齐响,琴瑟和鸣。
见太子龙船慢慢靠近,游船画舫也不避开,船上站满身着锦衣华服的世家公子,一个个对着龙船恭敬无比地施礼,高呼着“太子千岁”。
右布政使蒋英看着河中花花绿绿的船只,对着左布政使蔡合担忧道:“蔡兄,这样怕是不妥吧?别真的惹怒的殿下,要不要派人去说一说。”
蔡大人悠哉哉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龙船,波澜不惊道:“呵……,苏州世家要为殿下准备这别开生面的见面礼,我们为何要阻拦,不过是年轻人的一份心意罢了,想来殿下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
蒋英听他说完也不再开口,蔡合祖籍福建,族里也做着海上生意,对于太子殿下的这次重整市舶税,他这位同僚,立场分明得很,想着自己在成都府种桑养蚕的族人,蒋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林方旭见前面看似恭迎实则拦路的游船,心里着实为这帮人的胆气赞叹不已,其实也不难猜出他们的心思,让家里年轻小辈半道上迎接,表达表达对殿下的敬仰,就算稍微失了分寸,你也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
两艘游船拦在河中心,龙船是绝对过不去的,也不见他们避开,想来是等着龙船停下,拜见了太子殿下,或者被呵斥后,才打算移开呢,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殿下停了船,江南世家这下马威今日便算是给出去了。
林方旭能想到,朱显宗定然也是能想到的,按照老朱家强硬不服输的性格,他今天是决计不肯吃这个亏的,眼看最前面的战船离那两艘游船只有几百来米的距离,朱显宗对守在旁边的陈指挥轻描淡写道:“战船开路。”
陈勇斌得令后,站到船首最高处挥动了几下令旗,前后两艘战船便响起里嘹亮雄厚的号角声,在冬日的寒风中更是显得杀气腾腾。
游船上世家公子,乃至码头上的官员一个个听得脸色青白,冷汗淋漓,船头众人此时却是心潮澎湃,连日来的憋屈与不安一朝得到释放,写诗作赋都难以描述此时在心头激荡的爽快感!
号角响起的同时,战船两侧的炮口几乎同一时间打开,黑黢黢的炮管缓缓伸了出来,船头,以及甲板两侧依次排开的弩机此时箭已入槽,弩机后面的射手已经瞄好方向,做好了随时发射的准备。
陈指挥再一次挥动令旗,前面战船突然加速,近千名兵士手握长枪,齐声高呼,“太子驾到,闲人避让!”
游船画舫上站着的世家公子,见玄色白帆的战船快如江鲤,势如奔雷地直冲过来,一个个都慌不择路,赶紧命船夫避开。
然而同样心慌的船夫此刻握着船桨的双手都在发抖,从来只听说京师营的儿郎、小哥儿是顶顶厉害,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切身体会一把他们的悍勇之气,高大的战船势如破竹,似乎马上就要撞了上来,船上千名兵士整齐列队,身披寒铁铠甲,一个个面如寒霜,手中长枪整齐敲击地面,嘴上还高喝着:“退!退!退!……”
两艘游船自然是没法及时退开的,只见战船如快刀一般,从游船中间劈了过去,游船先是被推得船头偏向河岸,后又被战船高大的船身挤得大幅度倾斜,甲板上站着的世家公子,反应快些的知道抓住船舷、桅杆等物,反应慢些的不是直接掉进水里,就是掉到了旁边的画舫上,矮小一些画舫已经翻了好几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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