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秉说完,包括林成桂在内有打算的几人都跟着点头应是。
话说到这份上,林方旭自然没什么好推脱的,想了一会儿,才谨慎道:“此次重整市舶司,太子殿下是志在必得的,几大家最后肯定会让出一些利益来,至于是文取还是武躲?这些利益会引起哪些人的争抢?争抢的人实力如何?我林家比不比得?”
林方旭几个问题,问得先前动了心思的人都慢慢灭了心火,一时间唉声叹气起来,只有林成秉还不死心,犹豫问道:“所以,旭哥儿的意见是?”
林方旭笑了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语重心长地劝道:“成秉叔,我觉得咋们还是再看看吧?别到时候烫着手……”
林成秉失望地摊在椅子上,沮丧的同时还不忘白林方旭一眼,骂一句:“臭小子!消遣你叔呢!”
林方旭从祠堂出来的时候,村口的戏已经唱了大半天,姜世云看得没了意思,正要和木木往回走,林方旭见着后便在木木的白眼中,将人拐到了河边。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姜世云靠着背后人的胸膛,听着背后人在耳边轻声问道:“林家村美吗?”
看着河里流动的星光,听着流水击打岸边圆石的叮咚脆响,姜世云语气坚定道:“美!”
那人又问道:“林家村好玩儿吗?”
想着这些时日的经历,姜世云又肯定道:“好玩儿!”
此时那人又问道:“那我们后天就出发去宁波吧?”
姜世云不假思索道:“好……,唉?!要走了吗?”
“呵呵……”林方旭想着戳戳他惊讶的脸,笑着道:“是啊,该出发了。”
姜世云有些不舍,不过林方旭这样安排,应该有他的打算,他也不能干涉,只得叹口气道:“好吧,就后天出发吧,也该做正事了。”
第八十六章
亥时三刻。
天空不见一丝月色, 宁波城中早已熄灭了万家灯火。
黑色天幕之下, 只有那一盏微光, 在夜风中明明灭灭, 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似乎随时会被黑暗吞没。
市舶司衙门的防卫差事已经被京师营接手, 今天轮到张舒云带人值夜, 虽然比不得保护太子殿下紧要,但这几间屋子的账本文策还是不能大意。
辽东这时节,积雪说不定还有三尺厚, 冬日寒风吹在脸上定然如刀刮。
张舒云身上穿着白色狐皮袄子,是前年他生辰时姆父亲手做的, 狐皮是他和父亲、大哥围猎时打到的, 穿在身上妥帖又暖和。
可他却忘了自己此时身在江南,海上吹来的大风,没让他感觉到一丝凉意,只觉得风中水汽丰沛,似乎还带着一丝咸腥味儿。
张舒云热出了一身汗, 忍不住伸手解开皮袄, 打算脱下放置一边的时候,文案室里闪闪烁烁的灯火终于熄灭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沈茂面色疲倦地从里面走出来。
正在脱皮袄子的张舒云尴尬了一瞬, 又无比自然地继续。
将袄子脱下放到一边石墩上后,张舒云才礼貌招呼道:“沈大人这么晚才回去吗?真是辛苦了。”
“啊?哦,是啊!”
沈茂木讷讷地答了一句, 脑子里想着心事,并没注意到有小哥儿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
张舒云对他的木讷并不在意,他自己也只是说句客套话而已。
没想到这位沈大人醒过神来后,竟然摇头苦笑道:“翻看了这么许久,依然一无所获,哪里敢言辛苦啊。”
突如其来的感慨让张舒云呆了呆,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莫不是要宽慰他两句?
近日来的不顺,让沈茂越发沮丧,干脆盘腿坐到张舒云放皮袄子的石墩旁,自顾自分析道:“建文年间的账本已经查完,账面真是干干净净,该收的税银都收齐了,呵……,这一家两家还真都是纳税良民啊!”
张舒云只守着账本,看账并不是他的职责,见沈茂面带嘲讽的样子,好奇道:“难道不是?”
沈茂摇摇头,手拍在自己膝盖上,有些激动道:“当然不是!别的不说,就宁波康家,按照账本上记载的税银数目,反推他家每年出海货物,怕是也就十多艘海船的量。”
张舒云只管防卫,但来了宁波这么些日子,也没少听当地人吹牛显摆。
康家是海上八大家之首,名下大小海船近百艘,每年都要出海两次,哪次不是大张旗鼓,声势浩荡?
张舒云觉得有些可笑,讽刺道:“怎么可能?!难道他康家每次出海,队伍里超过一半的船只都是空的不成?糊弄谁呢!”
沈茂摊了摊双手,无奈道:“还能糊弄谁?糊弄我们呗,现在是明知道不对,却又找不到半点证据,可恨啊……!”
太子殿下年关没过就来了宁波,本想借着京师营的气势快到斩乱麻,但到底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势力跟能力,如今算是陷入了泥潭。
沈茂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局面了,但他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英明,王大人的睿智,现在的窘境只是暂时,再说还有他东升贤弟呢,那家伙总能想到一些主意的。
说起来东升到底什么时候来宁波,离开时也不打个招呼,好歹交代一声啊!
出于对兄弟的思念,沈茂忍不住咨询道:“张总旗,姜百户离开时,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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