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个独来独往、可怜又寂寞的邱鹿,其实已经不在了。他现在看到的,是季意。
三人吃了晚饭,还不到六点。点滴正好打完,季意闷了一天,提出想出去转转。
沈刻怕他头晕,推了辆轮椅让他坐着,披上外套,就在住院部周边散散心。
这时接到电话,夏知礼打来的,先是道歉,然后客气地问沈刻为他家少爷垫付了多少费用,他转给他。
沈刻想说“不用”,但必定要经过一番虚与委蛇,他不耐烦这个,于是说:“这是我跟邱鹿的事,费用我会跟他算。”然后挂了电话。
季意:“……”对吼,他还欠沈刻钱呢。
“呃,那个,多少钱?”季意不好意思地问。
沈刻:“等你出院请我吃饭就好。”
“行吧。”这次沈刻帮了大忙,一定要多请几顿大餐。
那么问题来了,大餐钱哪儿来?渣爹为什么还不给我打钱?难道我一个豪门少爷,只能请同学吃KFC?
季意郁卒地揉着太阳穴。沈刻俯身问他:“怎么了?头晕?”
“没有。”季意笑笑,心中想着对策,现在肯定不能跟渣爹提钱,父子没有隔夜仇,过段日子再说。
季苒边走路边看手机,走着走着就跟他们岔开了。
“季苒呢?”季意举目四望。
“可能去厕所了吧。”
他们今天晚饭吃得早,这个点太阳刚落山,天边云蒸霞蔚的,果然是阳光总在风雨后,昨个倾盆大雨,今天就灿烂艳阳。
风不大,微暖,裹着花坛的草木辛香扑鼻而来,竟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季意仰着白皙的脸,眼中神采奕奕,唇红齿白,没有半点属于邱鹿的阴郁之色,笑着说:“沈刻?”
沈刻垂眸看着他发旋,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嗯?”
“我问你,”季意神秘兮兮的,“季苒是不是在跟秦娆谈恋爱?”
“……”
“是不是啊?”
沈刻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意:“秦娆喜欢吃大蒜,季苒吃的菜里总有大蒜!”
沈刻扶额,“这代表不了什么。”
季意本就是猜想,“这么说,他们没谈恋爱?”
“没。”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难道你喜欢秦娆?”
沈刻:“这又是什么话?”
季意:“班主任问是谁提议去爬山的,你说是你。”
“你也说是你,难道你也喜欢秦娆?”
“我当然不是,我看她一个女生……等等,‘也’?”
沈刻无奈:“不要抠字。秦娆很好,我当她是同学。你也别瞎猜,就像你说的,秦娆是女生,在背后议论不好。 ”
季意:“我也不是喜欢在背后议论女生的猥琐男,这不关心大家的早恋问题嘛。”
沈刻笑:“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早恋。”
季意:“也不是讨厌,早恋影响学习,严重的可能还会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家长老师为什么反对早恋?那都是实践出真理。就算有那么几对共同进步、共同考上理想大学的小情侣,那也太少太少了,不能作为楷模。”
季意说这话的时候认真而古板,与那张年少稚嫩的脸蛋极不相配,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睛。
也许是云霞太艳,笼了他的眉眼,昳丽清幽,如同一株枝节遒劲古老,却绽着新花的海棠。
沈刻蓦地生出一丝悸动。
另一边,走岔路的季苒“咚”的撞上一个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季苒立马退开两步道歉,抬头却是一愣,“廖句?”
第20章 出院
眼前少年个头很高,与沈刻不相上下,气质冷清,眉峰英挺,薄薄的单眼皮,目如点漆,高鼻梁,嘴唇上薄下厚,下颌线条收得极为漂亮,简直可以去当整形医院的模特。
季苒一直觉得,廖句是他见过的人当中,下巴最好看的一个。
而此刻,季苒眼中最好看的下巴正被主人捂着,似乎被撞疼了。
季苒这才觉着自己脑袋有点疼,显然,与人家下巴相撞的是他的铁头,他摸了摸额头,愧疚地问:“没事吧?”
舌尖抵了下口腔内壁,痛感稍解,廖句才开口说:“没事。”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
又说:“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手机,不安全。”
季苒把手机装进口袋,“对不起啊——哎你怎么在这儿?”
廖句说:“我奶奶住院。你呢?生病了?”
“那倒不是,是我同学,邱鹿知道吗?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爬山,他被人撞了下,从山上一骨碌滚下来,摔折了胳膊,还脑震荡。”
廖句蹙了下眉:“那你没事吧?”
季苒:“我没事啊。”
廖句:“哦,那就好。”
“……”季苒继续与廖句攀谈,“你奶奶怎么了?”
廖句手上提着食堂打来的饭盒,往住院楼里走,“心血管问题,老毛病了。”
人老了,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季苒没问太多,跟着去探望老人家。廖句奶奶他是见过的,挺和蔼慈祥的老人。
到了楼层才发现,原来廖句奶奶跟季意住同一层,只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进了病房,除了廖句奶奶,还有两个病患,都是年纪相差不大的老人家,身上都插着管子,说说笑笑谈儿论孙的,一点也不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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