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一愣,疑惑道:“圣上有何用意?”
韩皎细细琢磨。
有何用意呢?
谢夺能看出韩皎目前处境两难,皇帝自然也看得出来。
这父子俩还真有些心有灵犀,一前一后,闪电出手,都想把韩皎收归己有。
大boss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韩皎。
皇帝这么做,可能是在为小儿子储备人才。
未来有可能需要牺牲掉李阁老这颗棋子,皇帝总得为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准备点治国能臣。
这事不便明说,韩皎回答:“圣上也需要两党以外没有私心的臣子,这么做或许是为了让我摆脱党争,单为圣上所用。”
韩老爷眼睛一亮,欣喜道:“若果真如此,就太好了!你只需全力效忠皇上,朝中各方势力便不敢轻易动你。”
*
次日,去翰林院点卯之后,韩皎被召去内阁直庐,听候徐阁老安排差事。
由都察院二把手担任总督察,负责抚民全程事宜,可调遣五城兵马司的官兵管控流民。
韩皎没有实际职务,只作为监察人员随行。
晌午,韩皎赶到北城兵马司衙门,跟着兵马指挥使一起出发。
流民被禁军挡在西城区角落。
赶到现场的时候,闻到恶臭的腐烂气息,还夹杂着血腥味,韩皎朝乌泱泱的流民中看了一眼,简直不忍直视。
兵马指挥使从禁军手里接管了流民,不久后,负责安排流民出城的右佥都御史也匆匆赶来。
离着老远闻到臭烘烘的气息,右佥都御史蹙眉快步走进,刚站定脚,就对指挥使下令,让官兵立即将流民驱赶出城。
韩皎闻言赶忙提议:“大人,用不着动用武力,赈灾粮后晌就到位,可以让运粮的车队直接运往郊外,布置好施粥场,让流民排队领粥。”
御史想都没想就反驳:“这些流民没这么好打发,若是当着他们的面运送粮食,肯定会发生哄抢,我奉命办差,天黑前得向督察大人交差,必须先把流民驱逐出城。”
韩皎耐心说道:“等到粥场布置妥当,在向他们宣布,自会有饥饿的流民出城一探虚实,等消息传开,流民一定会争先恐后地主动出城。”
御史不耐道:“搭建好粥场和窝棚至少得等到明日,此时禁军已然撤离,我奉命驱逐流民出城,若是将他们留在城中,宵禁期间,人手必然不够,万一流民趁机涌入闹市,你我谁担待得起?此处距离城门不过二里,先将流民驱赶出城再议。”
韩皎赶忙劝道:“这事急不得,这些流民饿得眼睛都绿了,若是武力驱逐,他们会以为朝廷不管他们了,必然会有人拼死……”
不等他说完,御史便绕过他,对指挥使一挥手。
猝不及防,一场暴力驱逐就在韩皎眼前发生了。
士兵手中的长矛齐齐对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韩皎急忙高喊一声“且慢”,嗓音却被淹没在流民们绝望的哭喊之中。
万没想到,安抚工作第一步就失控了。
韩皎转身一把抓住御史肩膀,嘶声劝阻却无济于事,情急之下,韩皎冲向流民,厉声喝止官兵动武,却被当做恶意扰乱公务,“送”去附近衙门休息。
韩皎被那御史的两名属下看押着,直到傍晚,督察大人派人请他去都察院议事,韩皎才被放行。
那名右佥都御史也在总督衙门,韩皎赶到时,他正在向督察大人复命。
听说流民已经被送去城外指定地点,督察大人十分满意。
“流民是否有伤亡?”韩皎突然朗声发问。
御史看都没看韩皎一眼,直接向督察大人禀报:“属下尚未清点流民伤亡数目,但料想不会超过三百人。”
“三百人?”韩皎盯着那御史,沉声开口:“这些流民即将成为新县入籍百姓,是大楚的子民,已经登记入册,如今无故死了三百人,大人如何向皇上交待?”
御史闻言一惊,赶忙对督察大人道:“属下……”
督察抬手制止他解释,转头看向韩皎,亲自充当和事佬:“韩大人有所不知,流民人数近十万,想要驱逐出城,多少会有伤亡,以往发生此类事件,死伤甚至更多。”
韩皎回道:“有避免伤亡的方法,只是御史大人没有耐心尝试。”
御史出口反驳:“下官有的是耐心,可这是上头交待的差事,下官已经奉命从禁军手中接管流民,宵禁期间人手不够,怎能拖延到明日?况且从前驱逐流民也是如此处置,韩大人若是想尝试新方法,得事先向首辅大人禀报,为难下官又有何用?”
韩皎冷声道:“首辅派我来就是为了协同抚民,今日事发之时,御史大人一意孤行,我出言劝阻,却被您驱赶软禁,这就是您对首辅大人的交待吗?”
御史脸色一白,慌忙下跪,对着督察大人危言耸听,说自己赶到时,流民已经发生暴乱,他是不得已才武力镇压,还信誓旦旦道:“若当时依照韩大人的提议行事,恐会闹出大乱!”
韩皎刚欲出言反驳,门外有一名军士忽然冲入大堂,跪地禀报:“督察大人!流民造反了!领头的叛民带着三万余青壮流民突围,逃入山中!”
“什么!”督察大人拍案而起!
跪在地上的御史也大吃一惊,五雷轰顶般瘫坐在地。
韩皎冷冷看着那御史:“如今没采取在下的提议,大人引出的祸乱似乎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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