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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够把腿肚子和天鹅脖子相提并论的人,哦不,花。”凌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他内心中深深的无语。
    “嘿嘿~”小鬼脸花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一时间,一人一花间静默无言。魔域的天空在晚上比墨还要黑,仿佛随时会有黑色的污水从其中滴落。平原上的草叶在黑暗中静谧无声地生长。
    “哥哥?”小鬼脸花屈起根须,用两片叶子抱住,看上去就像个抱腿屈膝、坐在地上的十岁小女孩。它试探性地朝空无一人的空气唤道。
    “嗯?”
    “我有好多好东西。我把它们都给你,然后……哥哥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不好!”凌衍直接表示拒绝。
    “可你都没看过我有哪些好东西?万一它们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绝世珍宝呢?”小鬼脸花面露不满,“所以,为什么要这么早地就拒绝我呢?”
    “……”
    “因为我本来就不想陪你一辈子啊。”凌衍回答道。“所以啊,贿赂我是没有用的。”
    他的声音和夜晚微凉的轻风混合在一起,缥缈地像是风中的叹息。
    小鬼脸花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它再次扁起了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它知道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大概率不会为它停留。
    “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行让我留在你身边。换个人不行吗?”凌衍问。
    “遇见一个人,然后认定对方是这世上其他人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想要让他为自己停留,永远陪在自己身边。这种感情……很难理解吗?”小鬼脸花呜咽着说道。
    凌衍在暗地里摇了摇头,他拍了拍身上的尘灰,收拾好自己,打算就此离去。居无忧还在巢穴里等着他呢。
    这么久了,对方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吧。也不知道等自己回去了,对方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这样思考着,凌衍脑海中不禁浮现中居无忧时常露出狰狞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虽然明知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谁又知道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会做出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事情呢。
    他还是赶紧回去吧。
    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小鬼脸花忽然从地上站起,根须支撑着它的身体。“你是要走了吗?”小鬼脸花问。
    凌衍没有回复它。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鬼脸花又问,“我想送些东西给你。”又担心自己的话有歧义,它赶忙补充道:“别误会。这不是贿赂。我也不要求你为我做些什么。这仅仅是作为你陪我聊了这么久的天的回报。还从来没有过人愿意陪我聊天呢。”
    末了,小鬼脸花又耸了耸肩,略带惋惜道:“我也从没有见过像你怎么好看的人。长着那么一双好看的腿……你是我在魔域见过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我想要让你为我停留的人。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会很开心的。当然,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知何时开始,浓浓的雾气从地面的缝隙中泄露出来,不上不下地漂浮在距离地面只有一米的低空。与之相对应的,天空也发生了变化,这里灰一块那里白一块,像一块打了无数补丁的残破布匹。天上明明没有月光和星光,地上也没有供以照明的火把,天地间却并非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而是笼罩在一层白茫茫的光晕中,如霜,如雪,如雾霭。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鬼脸花锲而不舍地问道。
    这一次凌衍没有沉默,而是选择了回答。没办法,小鬼脸花的哭声实在太让人心疼了。哪怕凌衍是个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不免感到心中酸涩。反正不用永远留下,告诉它一个名字又有何妨。
    “听好了,”凌衍道,“我的名字是……路人甲。”
    凌衍曾听过一种说法——如果一个人被鬼怪得知名字,那么他就会一辈子被缠上。告知名字,有时候意味着认可,意味着性命和灵魂的托付。虽然主观上觉得小鬼脸花目前没有恶意,但凌衍觉得,身处异世,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左右小鬼脸花想知道的不过是一个名字,告诉他一个化名不也可以。
    而在另一边,小鬼脸花的花瓣开始凋落,葱白的根须伸展进土壤里。它闭上双眼,思想似乎与冥冥中的命运线相连接,魔域中的雾气越发浓重。无人看见之处,一张巨大的鬼脸漂浮在半空中。鬼脸时而虚幻,时而凝实,眼射寒星,面色白如霜雪,轮廓深邃俊朗,明晃晃是一张青年男子的容颜。
    鬼脸花以花为载体,失去了赖以行动的实体——花,便只剩下一张幻化而成的巨大鬼脸。
    鬼脸在空中闭目感知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感知不出来,很轻易地就明白了过来。
    “骗子!”它苦笑道。
    经过千年百年的进化,魔域早已不是当初混沌如初生的狼藉地带,渐渐生出它自己的灵性。魔域有灵,一灵有三魄,一魄主管魂灵,一魄主管尸身,一魄主管转生。
    阴阳河中藏岁月,鬼脸花中觅机缘。数不胜数的魂魄在阴阳河中游荡嘶吼,却因为六道轮回的坍塌而滞留在此处,进得来出不去,日夜忍受痛苦,难以瞑目善终。
    阴阳河意味着转生,然如今阴阳河水仍在流淌,转生却消失了。
    鬼脸不死心地浮在空中,又努力感知了一会儿,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唉。”它长叹一口气,漂浮回到泥沙俱下的阴阳河边,但并没有落在岸边,形成一朵鬼脸花,而是落在了河面中央,消融在缓缓流淌的浑浊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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