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他道。
怎么会是假的。
那观主和先生都在说些什么胡话?轩辕坤听得一知半解,些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十分迷茫,可最不能忽略的却是心底里一直弥漫的那种情绪。
他一直都是看不懂先生的。
本寻回了王念,又看林逸没回来,他才鬼使神差多事的想去找人。可林逸其实也不是什么小姑娘,用不到他去寻的,他的确是很多事。又幼稚无聊,不然也不会在道观的大殿内,听到那观主说令他十分愕然的话。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替身,先生看着谁想的又是谁……
轩辕坤一脚踩在这石板的水洼里,落地充满实意,再看这漫天雨水滴滴落下,声声不觉,他的脚下有些冷,是湿意渗透了鞋底。
这一切的一切,哪里像是假的。
林逸与轩辕坤隔着有些远,又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伞左右已经是撑开的,已经迈开的半步便顺势而为,三步并作两步走至轩辕坤跟前,喊了声“轩辕坤。”
轩辕坤不应,仍是看着地面往前走。抿唇不语,林逸见他面色发红,神情也不对,心中难免忧心是否今日他吃了太多的酒,脑袋有些糊涂了,正待开口说话,轩辕坤似是因为林逸离的他近了,脚步突然稳而快了起来。匆匆前行,留林逸一人撑着伞,在原地只有发愣的份儿。
林逸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爽过了。谁对他这样莫名其妙的态度,他都可以不在意。
但轩辕坤不行!
林逸手中的伞被他握的紧了紧了,可也在他出神之际,轩辕坤早已将那伞还给王念,逃跑一样。好像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要与他搭话,不发一言,浑然不顾雨水又淋了满头,转身便冒雨回房。
众人也不解,几人讪笑道是轩辕坤肯定喝醉了,估计是脑子糊涂。林逸笑笑没说什么,将她们安抚一番回房休息。而后他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下,自顾自的看了一夜风雨。
“你会后悔的。”
这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后悔的。
留下,不管做看客,还是做参与者。那都是他的选择。
林逸没有再去找轩辕坤,他心头像几万根丝线缠绕,将他捆绑了起来,不能呼吸,要将自己勒死一般难过,可能将这么些束缚剪短的也只有他自己。
不论对方在想什么,都随他去罢。
林逸想,这个世界本就是轩辕坤理想中的,不论怎么样活,他都会活的很快活。
乌云蔽日不见星月,风雨飘摇的树木又落了满地湿润的金黄。在这场秋雨里,凌霄道馆中掩埋了许多不为为外人道的心绪,林逸看罢至天明,衣袖一挥,止了这场他心血来潮的‘天公作美’。
果然是他犯傻了。
隔日,风雨骤停。
几个学生早起的时候,林逸已经先众人一步下山了。且留了字条。
这些世家子弟大多独居,不曾与人同寝过,隧而在道观一日睡的极为不习惯。又是醉宿,风雨冷夜,那比得了家里,有丫鬟婆子伺候着,所以虽说是一大早醒来,实际上时候儿也已经日山三竿了,一个个仍觉头疼疲累。林逸留了字条,此后休沐了整整三日,等再去私塾的时候,一个个又是生龙活虎。
唯独少了轩辕坤。
林逸故作不在意,眼神一眯。一句‘轩辕坤’的名字都不曾提。因为轩辕府也没有送帖子来,说轩辕坤今日为何不来。
斜阳下的灰尘是能看的清的,在空中旋了几旋,落在那没有人的座子座位上,显得得空荡荡冷清清。
他自己不也一样过了许多年,没有轩辕坤,又能如何?
等到了晚间,林逸在亭子里下棋,没了轩辕坤在耳边儿聒噪,明显清静多了。
他心道没有人最好,安安静静乐得清闲,连稍后的膳食也不用准备。
晚间容易积食,林逸这幅身躯的体质本就是长年辟谷,为了顺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才开始从新少食的。
轩辕坤不来,不仅清静,还少了麻烦。
可大脑和内心总是不一致。长亭秋风萧瑟,湖中沾落叶,自弈时的林逸不经意间落子停顿,黑子在他指尖儿上留于半空不曾落盘,林逸的目光不在棋盘上,却是在别处。
原来不知何时……满园秋色景,皆是他人种。
终于第二日,轩辕府还是送来了帖子——替轩辕坤告假的歉贴。据说是那天从凌霄道观归府后受了风寒,一直不曾好,昨日不相告是因为轩辕坤执意前来,折腾许久,最后晕倒才被家人拦下了。
风寒这么严重?
这不是轩辕坤的‘桃源’么,怎么还有久病难抑之说,不过区区风寒而已。
可又一想到,当年也是这个轩辕坤,八岁之时遇见他后,便吵着要寻人,寻不见便开始翻天覆地的作妖,最后也是把好好的身体折腾的虚弱不堪才肯罢休。可见‘桃源’也不是万能的。
林逸阅过将那帖子放下,不知为何竟然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大概是觉这事儿半真半假,未必全然能信吧,或者更多想笑他自己,明明想将人推开,却又放心不下。
真真是如那观主所说“若想跟他一处,就不应来这虚假的幻境痴缠,若不想一处,不如早早断了念想”。他来这里是为了逃避罢,说什么是轩辕坤的桃源,其实说到底不还是他自己的私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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