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釉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却见林景珩的目光格外深邃,漆黑的眼珠中仿佛有什么情绪浓到化不开。沈釉没来由的心中一悸,还未来得及深想,却听殿上一阵嘈杂,似乎有什么人争论了起来。
二人转头去看,却是一位老者正在慷慨激昂的诉说着,虽然五皇子已经过到了皇后名下,但母子天性,苹妃被禁足两年都未能与五皇子相见,还是应当让五皇子暂住在苹妃宫中,再大一些后再送入皇子所住的宫殿。
这人明显是站在何氏一族的立场上说话的。让五皇子和出身何氏的苹妃多亲近,和皇后少往来,待日后登基之时自然也会对何氏一族更亲近,也会对亲生母亲言听计从。
然而这一番话说得却是句句不在圣心,皇帝和皇后的表情都有些不悦起来,皇后的弟弟当场站出来与这位老者反驳,两个人居然唇枪舌剑吵了起来,陛下也不曾喝止。
“这人是谁啊?”沈釉一个不懂朝局之事的人都觉得老者甚为可笑。皇帝与皇后现在巴不得五皇子与苹妃往来越少,只做皇后的儿子才好。他竟然敢逆着陛下的心思来?
林景珩扫了一眼,淡淡道:“这是苹妃的堂伯父,外祖父的族弟。如今在工部做了个员外郎。”
这个官职可是有些边缘啊,今日交泰殿中来的都是王公贵族,混进来个工部员外郎就已经十分不和谐了。沈釉在心中感叹,要不怎么你官低呢,这可真是……火中取栗也改不了嘴馋啊!
虽然这个想法看起来是能给何氏一族带来好处的,那也得陛下愿意啊?从皇后手里争利益,这还真是胆子有些太大了。连忠勇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轻咳了几声,只是老者与皇后的弟弟争吵得过于专注,竟没有听到。
不过……这倒也是个契机。沈釉望向何苹,给她使了个眼色。
就是现在!
何苹会意,起身至殿前叩拜:“臣妾替伯父向陛下请罪,伯父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陛下莫与他一般计较。”
老者:“???”
这殿里谁说话不是文绉绉的满口之乎者也,这位苹妃一口白文半白的话不说,还张口就说自己伯父脑子不清楚?
何苹在心里暗暗咬牙,她也是吃了看多了沙雕小甜文的亏!要是多看几本正剧,也不至于现在编个词都犯难啊!不过自己这话应该是说进陛下心缝里了,陛下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这些措辞上的小问题吧?
“臣妾这些年每日抄经礼佛,自觉已远离红尘俗世,实在是无心也无力再抚养五皇子。皇后娘娘愿意将五皇子收在膝下实在是五皇子的福分,臣妾作为生母也为他高兴。只是既然他做了皇后娘娘的儿子,便是和臣妾母子缘断了……臣妾愿自请离宫出家修行,为陛下、皇后娘娘和五皇子祈福,再不回宫!”
何苹这话说出来,大殿瞬间一片寂静。许久才响起五皇子响亮的一声抽泣:“母妃?”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天生的。即便皇后待他很好,可也不能取代亲生母亲的地位——更何况原主何嫔在被关进冷宫前,也是对亲生儿子很好很好的。
何苹看了五皇子一眼,小孩儿眼眶都红了,确实有些可怜。不过自己又不是原主,并不是他亲妈啊!何苹这个年纪的姑娘,其实很多都不太喜欢小孩儿,很不巧何苹也是其中一员。也幸好五皇子并不熊,否则何苹都不仅仅是躲避这么简单了。
她十分冷漠的转过了头:“从今天起,殿下应该只有母后才是。”
皇后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笑道:“母子天性,又怎么能轻易割舍呢?苹妃也不至于做到如此,旁人还以为是本宫容不下你呢。”
何苹深深叩拜:“臣妾此言句句发自肺腑,求娘娘让臣妾出宫修行去吧!”在宫里多待一天,我就觉得我的清白多一份危险啊!!!!
“胡闹。”皇帝也很快反应过来,淡淡的训斥了一句,但语气中却莫名透着几分喜悦。他觉得这苹妃真的很识相,也有可能是关了两年确实脑子不太好或者性情给关坏了,开心之余也有点怜惜,便道:“自古哪有妃嫔出宫的?你若真心想修行,朕便在你宫中为你修一座佛堂,你自去修行便是了。”
自古以来,除了皇帝去世,妃嫔或出家或殉葬或去守皇陵才能离开皇宫,倒还从来没有没有皇帝尚在,妃嫔就出宫去的先例。只有皇帝不想和嫔妃过了把嫔妃打入冷宫,嫔妃想和陛下撇清关系去修行那是绝不可能的!一朝是陛下的人,便一辈子是陛下的人,出了宫就意味着摆脱了皇帝女人的身份,这是封建王权下绝不允许的——必须杜绝任何给陛下戴绿帽子的可能性!
何苹惊呆了,什么,妃嫔不能出宫修行?
——XX传骗我啊!
……不过可以在宫里修行,也算不错了。这也就是沈釉说的,虽然不能完全摆脱,但想来皇帝知道了你的意思,应该也不会自讨没趣召幸她了吧,宫里又不缺嫔妃。
何苹倒是松了口气,只是他那位堂伯父却不想被自家人釜底抽了薪,面色十分灰败。但是何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若不是穿书迫不得已,谁愿和憨批共粉……共祖籍?
你想作死没人拦着,不要扯我做大旗!
于是这一场宫宴散去,除了部分何氏族人颇有些愤愤不平且深恨何苹不为家族出力:他们把族中女子送进宫为妃为嫔,图的就是给皇上吹吹枕边风,带着家族飞黄腾达啊,何苹的行为实在是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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