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惊师兄弟三人是同时入的门,但年纪各不相同。
池宁是最小的,哪怕他当时已经有了一颗想要当老大的不驯服的心,也只能遗憾于自己的岁数,当了小师弟。
张太监选好亲传儿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起了个改变一生的“艺名”。
就张太监自己所说,这三个名字是他彻夜不眠才想出来的颇有关联性的好名字,还郑重其事地请了大师算过,很是旺人。但池宁还是觉得他师父在骗人,明明就只是很大路货的词牌名——临江仙。
名字归属的选择方式就更奇妙了:抓阄。
张太监的解释是,“运”也是决定一个人成败的关键因素,事在人为,又不得不听天由命。但就池宁对他师父的了解来看,张太监当时很可能只是懒得应对若三人同时想要一个名字该怎么办的局面。
“临临”“江江”“仙仙”,就这么被分别写在了三张纸条上。
“抓住哪个,算哪个。记住了,起手无悔,方为博弈。”
池小宁在展开写有“临临”的字条时,终于有了入门后的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模样,他就是事事喜欢争第一,哪怕只是按照词牌名随便起的名,他也必须是第一个字!
江之为这个理论上的大师兄,其实一直都是个麻烦的源泉,每一回不是“师父救我”,就是“师弟救我”。谁也想不到在师父离去后,却是江之为第一个清醒了过来,并努力想要扛起责任。
他煞有介事地站在小师弟面前,一字一顿的说,谁敢害你?师兄去弄死他!
原君在心里对池宁道:【你有个好师兄。】
池宁垂目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地在心里回了一句:【我知道。】
池宁的表情管理很到位,并没有让自己内心不合时宜的触动表现出来,他只是对师兄道:“你就这么出来了,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啦。”江之为的手无所谓地在空中挥了挥,“管事的是你小泉哥的亲弟弟,小泉你还记得吧?”
池宁点点头,小泉是江之为当年在做第一份差事时结交的忘年交,也是个宦官,如今小泉太监去了哪里,池宁却是不知道了。但从对方亲弟弟的官位来看,小泉应该发展得也不错。
“所以,是谁要害你?”江之为很执着。
“你是怎么进来的?”池宁说不过他师兄,只能继续设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我?”江之为抬手指了指自己,好不容易变得严肃的表情,立刻破功,反而尴尬了起来,“你也知道的,我第一份差事完蛋后,师父托关系给我换去了南宫看桃子。”
南宫是大启最大的皇家园林,就在京郊,天和帝几乎每年都要去那边打猎,好几次。
江之为出师后的第一个差使没了,是整个衙门都没了的那种没了。不仅如此,他还因为他的倒霉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张太监为了保下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然后就把大徒弟隐姓埋名的送去了南宫避祸,想着等风头过去了,再把江之为重新调回宫里。
“失败了不可怕,只要命还在,总能想到有起复的法子。”张太监教会了池宁无数道理,“不认命”正是其中之一。
结果,江之为没靠师父,自己就先在南宫里混出了个人样,得了天和帝青眼,成了南宫的海子提督。
本来照这个趋势下去,江之为很快就可以自己依靠自己的本事调回大内,当个掌印也不是不可能。
结果……
时也,命也。
天和帝觉得江之为跳脱的性格是有趣,但在死板教条的新帝眼中,这就是天生反骨让人厌烦了。
江之为性格里,还偏偏自带了些“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的粗壮神经,短短几个月内,他就已经在诏狱七进七出,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我,镇南江子龙是也!”
赵云若在地下有知,被一个宦官用蹲号子来自比,大概能生生给气活了。
咳,说回看桃子。
不管江之为当了提督还是什么,他始终觉得他在南宫就是个看桃子的,偶尔也看梨子、橘子、大西瓜。
“桃子长在树上,全天下都知道那是陛下的桃子,没人敢去摘。其实根本不需要人看,所以我……”
“你?”
“我就在休沐的时候,回家小住了几天。”
池宁:“???”
原君的兴趣也跟着提了起来:【哦豁,“潜留私宅”便是你师兄的罪名啊,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池宁当然熟啊,这也是他的罪名。
“等过个两天,走个形式,我就能出去啦。”江之为完全不把这事当事的,他就是不爱在南宫值房里住着,回家的情况时有发生,也就经常被抓。被抓之后还死不悔改,哪怕持续上演铁窗泪,也要坚持回家。
池宁对此的内心也很复杂,因为他想到了哪怕师父在的时候,师兄就已经是诏狱的常客了。
你敢不敢来个大点的罪名?
说出去,师父他老人家都没脸啊!
别人问他,你徒弟这是犯什么事进去了?贪污?占田?强抢民女?
你让师父怎么说?
因为恋家?
池宁总算明白当年师父每每在把师兄捞出来之后,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关在屋里,砸碎一地的瓷器古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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