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吗?】池宁冲着莺娘微微一笑,这一贯是他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才会有的笑,既不会显得谄媚,又能讨人喜欢。人畜无害,无往不利。
【不能。】但今日终还是折戟于此。
池宁:【……】说好的顺利呢!!!
【除非……】莺娘自然也不是无欲无求,要不然她也不会变成执,更不会跟上池宁来到这里了。
池宁很懂地点点头:【我帮你完成心愿,你告诉我真凶和你看到的所有内容。】
【成交。】莺娘也是个痛快执,或者说很多执在死后都会变成这样,不是反应迟钝,就是头脑简单。很多时候和它们都是讲不通道理的,直来直往更方便一些,也更对池宁的脾气:【你的心愿是什么?】
【杀了狗皇帝!】莺娘瞬间红了一双眼睛,身上的血气开始四溢,这样的她才更符合话本里的厉鬼模样。北风乍起,猎猎作响。
池宁没想到莺娘是这么一个有理想的执,但他还是只能遗憾地告诉她:【我确实有意让他死,但不是现在,我还办不到。】
其实是可以办到的,让原君杀了新帝就好了,扶小太子闻宸登基,故事结束。
可这样的痛快,却并不能解决人心,也无法应对随之而来的朝堂动荡。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理由的,闻宸前脚被册封,新帝后脚就死,是个人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而且,周边还有各少数民族政权在对大启虎视眈眈,频繁地更换皇帝,对大启来说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更不用说闻宸殿下实在是太小了,他哪怕真的能登基,政事也是太后说了算。
池宁只能等。
【杀了狗皇帝。】莺娘进入了复读模式,就像内官监的行止,一旦被触到了哪个执念的底线,它们就会显现自己不是人的一面,【杀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
声音尖锐刺耳,好像要把人的耳膜都叫破。
池宁却能像没事人一样的站在那里,因为他有原君给他开挂,不仅不怕莺娘的洗脑,还能反洗脑,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直接打在了莺娘的心头:【我都说了,我办不到。你要是再不好好提条件,我就要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山庄里继续孤独着吧,你的冤情永远不会得到平反。】
“冤情”二字,终于成功扼制了莺娘的暴走,她就像是卡住了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你怎知我有冤情?】
池宁心说,你这情况就差写在脸上了好吗?不管是不是真的愿望,从你的角度来解读你的人生,那必然是天下人尽负了你的。池宁只是顺势而为,但嘴上说的却是:【若不是有重大的冤情,你又怎会做出想要弑君这种决定呢?】
莺娘瞬间崩溃,号啕大哭了起来。执就是有这点不好,情绪很容易大起大落,让人等得不耐烦。
但池宁还是耐心等了下去,他告诉自己是因为他需要解决汪全的案子,所以他才会等,决计不是因为莺娘哭得实在是太伤心,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最后甚至流出了血泪,滴落在深褐色的泥土之上,再不见踪影。
【你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才好帮你,对吗?】池宁缓缓开口。
莺娘慢慢平复了情绪,讲起了她的过去,她讲得有些模糊,颠三倒四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年生人,又在哪年死去。这很显然不正常,但池宁没有在意,只是听她说完了所有的故事,然后自己在心里总结归纳了一下。
说来也是个简单的往事。
莺娘本是小官之女,自小与表哥定亲,两家大人以玉佩为信,约定了十年之期。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莺娘才长到二八年华,还未出嫁,表哥一家就蒙受不白之冤被下了大狱。她想去救人,最终却也只是说通了家人设法狸猫换太子,把表哥用死囚换出,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们家仁至义尽,全了血脉亲情,却是绝不会让女儿和这样没有未来的人成亲的。
莺娘表面答应,背地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与表哥私奔。他们约定在腊月十八那晚分别离开京城,月上梢头,在京外的曲水旁等候重逢。
结果莺娘却没能等到她的情郎。
不是郎心有异,而是她遇到了劫匪,被先奸后杀,埋在了曲水旁,再不得离开这方寸之地。
山中无岁月,莺娘已不知道被困在此处多少年头,她忘了很多事,只记得与表哥案情有关的东西。她是越琢磨越觉得这都是皇帝的错,应该杀了那狗皇帝。
池宁被对方这种冤有头债有主的思路惊了,这也追溯得太源头了。
不过,池宁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不管皇帝到底有没有问题,从莺娘的情况来看,下令处死他表哥一家的皇帝肯定早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不会是如今的新帝。
莺娘的爱人、仇人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里,只有她还留在原地,等着一个不会来的人。
但池宁直接这么和莺娘说,她肯定是不会信的。她要是信,早就该在曲水山庄人来人往的活动里,明白时间的残酷与流逝,自行散去了。可是她没有,所以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池宁也就懒得浪费口舌,只是直接换了个思路:【你不想我帮你表哥申冤吗?】
【你可以?】莺娘涉世未深,果然跟着池宁的思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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