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明白了,他这个弟子怕不是有点瞎。哪怕他喜欢自家孩子,他也得客观地说一句,他家大娘确实清秀耐看,但也没有闭月羞花到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许桂却能觉得大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这不是眼瞎,就是他真的喜欢她。
就好像他不也觉得他的老妻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吗?感情的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王洋长叹一口气:“改日让你祖父,不,邀你……池临来一趟吧。”
这个“曾祖父”是真的说不出口。
池宁接到王家摆上台面的邀请时,就知道事情大概是成了,但他比较奇怪的是,王洋并没有叫许天赐,反倒是先邀请了他,看来应该还是要有一些周折的。于是,池宁特意先去和许天赐说了一下:“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
“我我我我,我能和王大人当亲家?”许天赐一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嘴巴长的老大,连皱纹都被撑的少了许多。
“成不成还没定呢。看你的样子,你是不嫌弃,没有意见咯?”
许天赐给了池宁一个“是您疯了还是我疯了”的眼神:“我为什么要嫌弃?”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那可是王洋啊,现在的哪个读书人,不想成为王洋那样的人呢?说的再简单点,王洋可是许天赐心目中的男神偶像。
“你听说过王家大娘的事吧?”池宁不得不多嘴。他可不想等许桂把人娶进门了,许家再来给他找事,那可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听过的,听过的。”许天赐不断点头,“全京城现在还有谁家不知道的吗?但那又如何呢?”
对啊,那又如何呢?池宁满意了,给了儿子一个笑脸。
得了许天赐的准话,池宁这才应邀登了王家的门。王家一如王洋这个人,连气派都气派的中规中矩,多一分则奢,少一分则陋,把标准线卡的刚刚好。池宁就喜欢和这样保持中庸的聪明人交朋友,既不用担心哪天被对方卖了,也不用害怕被对方连累。
在池宁与王洋一番沟通后,他才终于明白了王家的意思。
求娶佳人是有条件的。
大启开国时,因为人口问题,一直在鼓励早婚早育,男子十三四五便娶妻的比比皆是。但现在毕竟不是当年了,十四的许桂在王洋看来还是太小了。而且,许桂就是个秀才,想配王家女,身份可是有点低。
“那您的意思是?”池宁心里已经开始谋划着能给许桂安排个什么官了,给个锦衣卫千户够不够?百户确实是有点辱没王家大娘了。
“今年的恩科,许桂还不到下场的时候,但三年之后的大比……”
“哦哦。”池宁在心中很没有诚意地惭愧了一下,大佬的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他只想着走歪门邪道给许桂一个官,大佬却是想走正统的科举,“那我们便以三年为期?三年后,许桂高中进士之时,就是媒人登门之日。”
三年时间,男女双方都等得起,有缘自会成全,无缘也就不要再提。
“可。”
两人击掌为誓,终达成了两家之愿。
事后,许桂也在池宁的点拨下,知道了他和王家大娘之事的症结所在,不是身份、地位乃至年龄的悬殊差距,而是王家大娘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她:“她、她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池宁耸耸肩:“这我去哪儿知道?”他可没空真的给人出主意参详,去当媒人。
要想娶人家,就自己努力。
许桂还真老实,说让回去自己想,就真的回去琢磨了。思来想去,辗转一夜,总算是鼓起勇气,做了一件他自己觉得简直胆大妄为到不可思议的事。
他……
给王家大娘写了一首诗,然后想方设法托人给王家大娘送了过去。
池宁听后都惊了,太纯情了,他快要被蠢哭了好吗?恨不能抬手去敲许桂的脑门,我告诉你的意思,是要你当面表白啊,有什么话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写诗能顶什么用?虽然池宁没有过男女之情,却意外的在这种事情上是个直球派。
原君默默停下了自己写诗的手。
但更让池宁看不懂的是,许桂这样含蓄到让人想抽死他的举动,王家大娘反而觉得刚刚好。大概是因为经历了不太好的事,许桂小到约等于没有迈的步伐,偏偏让姑娘放了心。诚心诚意地和他通过信件交流了起来。
很多年后池宁才知道,他以为许桂写的是情诗,其实许桂连那一步都没到,是更加卑微的一句暗示:山有木兮木有枝。
池宁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恍然领悟了原君的闷骚。
什么做树,当枝,原来还有这个意思。
王家大娘看着那封写了短短七个字的小信,勾起了唇角,欢喜无比,一遍遍挂在嘴边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她啊。
一来二去,许桂和王诗这对快乐笔友就渐入佳境,真的谈起了恋爱,哪怕他们再没见上一面,仍能在提起彼此时,脸颊微红,心驰神往。
对此,池宁只能说一句,他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爱情了。
但许桂却仍觉得自己真是太大胆、太大胆了,天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登徒子”,太孟浪了啊。
可又忍不住想到心中的佳人,颤抖着写下了又一封试探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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