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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早便来了,只可惜冷风呼啸,险些将人吹到水里去。”这人一开口,便将那出尘之气一扫而尽。
    果真,储栖云便是储栖云,这惯爱玩笑嬉闹的心性,怕是此生难改。萧玉山却觉得,不改也好,否则岂不是要少一颗开心果。
    萧玉山一靠他手背,果真冰凉:“等了多久?”
    储栖云仗着四下无人,索性揽萧玉山入怀取暖,笑道:“也不久,大抵一个时辰。”
    “平日见你最是乖觉聪明,今日怎痴愚起来?”萧玉山蹙眉,暗道这人竟迎着冷风站在水边一个时辰。
    “若是你先离席,我却未到,岂不是要你来吹冷风了?”储栖云这才将用心之处一一道尽,“再者,我只想着早些来,便能早些见到你。”
    此一席话猝然入耳,直教萧玉山以为暖流忽至,连深夜寒风也算不得什么了。不经意间,他唇畔已绽开笑意,低声道:“回去吧。”
    “我在你寝殿里头早备下美酒佳肴,咱们回去关上门守岁。” 储栖云犹记得萧玉山曾言“第三筷子”之说,料定他夜宴之上不能饱腹,故而早有准备。
    萧玉山低声一声,与储栖云转身离去:“走。”
    谁知二人尚未走出九曲回廊,就倏然听闻身后一阵爆竹响。火龙直窜九霄,破开漆黑夜幕,猝然炸裂,散做流星万点,光彩斑斓。
    储栖云替萧玉山捂紧双耳,也不顾自己,与他一同看这盛世烟花。
    钟声亦是敲响,裹挟在烟火声中,悠然传遍宫闱,新一年终归到来。
    萧玉山与储栖云携手归去,边行边笑道:“又长一岁。”
    “不想今日陪我守岁的,是当今陛下。”储栖云说话之间,流露继续得意,“单凭此事,我也能吹嘘一辈子。”
    萧玉山有心调侃:“大胆,分明是你陪我守岁。”
    子夜之时寒风凛冽,储栖云一展披风,裹紧了他们二人,亲昵异常:“你我之间,哪分彼此?”
    萧玉山低笑,算是默认此言。
    二人便这般依偎着走回去,到了萧玉山寝殿,又温酒一壶,对酌对饮。
    子夜时分,宫人纷纷提着食盒走在宫闱里,为各宫各院分送红枣圆子茶。到了皇帝这处,萧玉山见仅有一碗,便吩咐道:“今晚储护卫值夜,你再送一碗过来。”
    宫奴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领命归去。
    储栖云捧了那一碗红枣圆子茶去桌上,只笑道:“何须教他们再送,我们共食一碗便好。”
    萧玉山见这汤水一碗才巴掌大小,里头盛着红枣和糯米粉小圆子,热腾腾的香气扑鼻:“宫里头吃食精细,才这么些,哪够你牛犊饮水大快朵颐?”
    “说的好似我饿死鬼投胎一般。”储栖云兀自舀一勺放进嘴里,暖一暖教夜风吹得凉彻的身子。
    “不许胡言乱语。”萧玉山听得此话,抬手便拧他一记面颊,“新年伊始,你竟没个忌讳。”
    储栖云吃痛,连连讨饶,萧玉山网开一面,堪堪松了手,嘴里却还不饶人:“你就是惯爱胡言,也不该在新年里头——”
    话未说完,一勺糯米粉小圆子连汤带水一并送入萧玉山口中,储栖云笑得促狭:“甜不甜?”
    萧玉山三五下将吃食咽下喉咙,方要发作,便又听闻扣门之声。原是宫奴得令,又送一碗红枣圆子茶来。
    萧玉山轻咳一声,收敛了玩笑神情,储栖云忙不迭起身站于一旁,满面肃然,直至外人离去,门扉紧掩,才复又现出原形。
    经此一事打岔,萧玉山也不与储栖云计较了,捧了新一碗红枣圆子茶来喝:“你可晓得宫里分送这个,是何缘由?”
    储栖云望着盈盈一碗汤水,应道:“必然有些寓意。”
    萧玉山笑答:“红枣正应了‘早日高升’,圆子则是‘团团圆圆’之意。”
    “如此说来,我当真得吃下满满一碗。”储栖云极喜欢这寓意,先舀一勺红枣道,“陛下封了我近身护卫一职,算得高升。”
    待到红枣吃下去,他又舀一勺糯米粉小圆子,笑意更深:“除夕能与心爱之人相聚守岁,又应了‘团团圆圆’。”
    萧玉山细细想来,亦觉得储栖云此言有理,不免感慨万千。感慨之余,又不由对储栖云前尘往事心生好奇,便问道:“从前时候,你在虚鹤观是如何守岁的?”
    “虚鹤观乃清修之地,甚是无趣,若是从前,我便大被一盖,睡至天明。” 储栖云仔细回想从前在徐鹤时,并未发觉有趣之事。
    萧玉山早便晓得,让储栖云留在道观里头,实在拘束他心性,如今给他入宫,倒也算得好事。如是想着,他便道:“这般说来,你得先谢过我。否则这个除夕夜,你只能窝在那小屋里头独自过。”
    “是了是了,多谢陛下隆恩。”谈笑之间,储栖云也未起身,捧着碗边吃边谢恩,俨然一副“恃宠而骄”之状。
    萧玉山也不同他计较,只拿笑眼望向他,就似桃花眼里绽桃花,分外醴艳。
    “你若想听趣事,我倒还记得些随师父入虚鹤观之前的事。”储栖云喝完红枣圆子茶,将碗一放,便又开了腔,“陛下可知晓何为‘皇帝菜’?”
    “若照字面意思,便就是我桌上所放之菜实了。”萧玉山却晓得,此菜必另有寓意,只等储栖云说下去。
    “非也非也,这‘皇帝菜’可不简单。”储栖云来了兴致,与萧玉山道,“我幼时行乞,每逢年关,便要挨家挨户敲门,求些米与菜。那些个好心的人家,便会舍些白菜青菜番薯之流,偶尔遇上富足的,还会赠点咸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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