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亲自为萧玉山撩开车帘,笑道:“出去瞧瞧?”
萧玉山踏出车辇,只见得时已黄昏,地势又偏僻,若无马匹,只怕跑不得。
这村子里头还未进过异族人,一时之间,往来村民无不纷纷望过来,或是好奇,或是惊异,却不敢稍稍近身。
赫连归雁手下寻一户人家,拿了一包银钱出来,只道要借宿一宿。这家主人已年过半百,独自带着孙儿过活,几时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应允,千恩万谢地领了银钱。
小孙儿尚不及十岁之年,远远睥着赫连归雁许久,踮起脚与爷爷怯怯道:“那个人怎么像狼?”
“不许胡说!”老叟带孩子去往外头,命他到村口打酒去。
尔后,老叟一面与赫连归雁赔罪,一面端上酒菜来。此地偏僻困苦,自没有什么好酒好菜,不过浊酒一壶,肉片青菜些许。
老叟瞅着萧玉山许久,盯着镣铐直蹙眉,欲言又止。
赫连归雁手下见得,便与他笑道:“这是我家主人沿路买下的奴仆,谁知无比奸滑,几次三番想要逃走,只有拿链子锁了。”
萧玉山面露不屑之色,却未辩驳,只轻笑一声,不拿正眼瞧这一干人等。赫连归雁亦不否认,斟酒两杯,又将其中一杯送至萧玉山跟前。
萧玉山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即走,面如寒霜。手下方要将人按住,却见赫连王子与他们摇头:“随他去,你们且吃喝你们的。”
“是。”
如此一来,一餐草草果腹,再无他话。
入夜时分,萧玉山辗转难眠,蹙眉望着窗扉外,孤坐到天明。漠北这一行人天亮即起,又强带他离去。
临别以前,老叟趁着四下无人,曾塞了锉刀与萧玉山。原来,这老叟有几分眼里,单看着萧玉山通身气势与不凡样貌,也不似奴仆。几番思量之下,他竟是夜不成眠,生怕这位公子教异族人拐了去,才今晨乘人不备,送了锉刀与他。
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萧玉山将那东西藏于衣袖之中,与老者眼神致谢,继而登车离去,不露一丝异常之色。
车辇行路北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又过十数日,终见得黄沙绵延万里,直至天际仍无边无垠。这一路行来,赫连归雁警觉万分,萧玉山竟未寻到逃离之机。
踏入漠北以后,便是站在赫连氏领地之上了,虽然逃离机会愈发渺茫,但也并非毫无转圜之望。
萧玉山按而不发,只等他们自以为情势已定,心神松懈,再伺机逃离。如今细细算来,他已失踪二十余日,只怕宫里头早已乱作一团,若再不会回去,必引得朝野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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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将阳城内,宫闱之中,此时当真是风起云涌,波浪滔天。
皇后坚守皇帝寝宫,不许闲杂人等进去半步。在此期间,晋安王主持大局,虽有服人之能,却也压不住流言四起。
新帝登基不过一年有余,竟忽然抱病在身,不能上朝理政。现如今,后宫之内妃嫔鲜少,更无子嗣,连立太子以备不时之需,都寻不到人选。如此一来,便有朝臣提议,迎皇四自入将阳城。
皇四子从前不得先帝之心,早被遣往亓东。现如今,有人旧事重提,又要拥立这位皇子。
晋安王自不能任他们胡作非为,当即驳斥,只道自先帝在世之时,便有言在先,皇四子德行有亏,故遭贬黜,无召不得入宫。现如今陛下只不过抱病在身,哪用得上请皇四子归来?
此言一出,众人再无他话。
安风已调用亲信搜遍将阳城周遭,只可惜终不见萧玉山身影。叶文卿见他忧心如焚,又心生一计,只说道:“安大人何不将守城官兵寻来,一一询问有无可疑之处?”
“全城搜检了这些时日,陛下定已不在将阳城内。”安风经得他点拨,终归恍然大悟,“于将阳城外搜检也有十数日之久,我深感茫然,只觉得如此搜索与漫无目的无异。”
“召守城门禁军前来询问,倒是良策。”说罢,安风旋即传了人来,一一询问。
禁军原是两人一组,又各领六名下层兵卒驻守城门。安风虽只召禁军前来,但仍旧引来许多猜疑。
六名禁军面面相觑,不知安统领心思,抓耳挠腮想了半晌,却也不知何为“异常”。
便在安风心灰意冷之刻,忽而有人说道:“若说异常,小的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安风心中一惊,忙说道:“快些说下去!”
“约莫半个多月以前,赫连王子曾在出城之时,带走女子一名。”那人回忆道,“乃是关内人面相,甚是好看。”
“女子?”安风虽心有诧异,但转念一想,赫连归雁身为漠北藩国王子,若是看上某个关内女子,带回去做姬妾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哪算得上“异常”,安风又有些心灰意冷。
“是。”回想当日情形,这人面露嗤笑之色,又答道,“那时候,赫连王子与那女子在马车之内亲热,好生……好生色急。”
赫连归雁再如何荒诞无礼,但到底还是漠北王子,焉有不顾忌身份,于大燕国都之内荒淫无度之理?安风又是心神一振,暗道必有隐情,少不得与这名禁军再确认一回:“你是说,赫连王子白日宣淫?”
“是。”这人回答,“小的不敢编排赫连王子,今日所言皆是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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