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想把主人也泡水里?
门轻响了两声,阿秀扔掉大字去开门,挤进来一个圆胖子,手里提着两盒云片糕,笑眯眯问:“阿秀姑娘,七爷在不在,我来给七爷请安。”
胖子进门团手作揖,跟阿秀也行了旧礼,行完才从袖袋中掏出张烫金帖子:“阿秀姑娘,烦您将帖子递给七爷。”
阿秀不识字,霍震烨看白准还在打瞌睡,放下竹刀走到门边:“什么事?”
胖子一看见霍震烨就撑圆了眯缝眼,厚唇抖起来笑:“这,这不是霍公子嘛!敝人姓洪,洪四海。”
霍震烨手里还拿着竹刀,裤子上全是劈下来的竹丝和风吹落的桂花,他随手一拍,抬眉说道:“你认识我?”
“您这可就玩笑了,全上海滩哪个不认识您呐!”
就是不认识霍七少,那总得认识霍字,洪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万万没想到啊,他跑这一趟,竟能在七门见到霍七少。
不由就咽了口唾沫,这要是能搭上霍家的梯子,那可就步步青云了!
“你找白……”霍震烨清清嗓子,“你找我师父有什么事?”
洪胖子听见霍震烨叫白准师父,圆嘴唇张得像颗樱桃,七爷可真是个人物,这闷声不响的,就把霍七少收成徒弟了!
他原来对白准就十二分的恭敬,对霍震烨又是十二分的恭敬,两份恭敬加起来,弯下肚皮:“霍公子只怕不知道,这个三门的韩三爷也走了一段日子了,三门门主之位悬空,总得选一位新门
主。”
霍震烨伸手打开请柬,上下一扫就皱眉头,这是一张比武帖,请七门主白准去当见证人。
“斗彩?”
“是,斗彩得胜的就是三门主。”
“三门不是只有韩珠了吗?”
洪胖子笑一笑:“是,她是韩三爷的女儿,可八门没有女门主。”
柳大柳二出事,报纸上都登了,满城皆知,韩三爷的师兄弟虽也老迈,但还是有传人的,他们找上门来,要斗彩争门主之位。
“洪先生是几门的?”
洪胖子听这一声洪先生,那是骨头轻了二两,肚皮都缩了两寸,笑得满面开花:“我是一门的,一门金,相面算卦看运程,霍公子若有事不能决断,也能找我老洪占个吉凶。”
霍震烨上下一扫,看洪四海这通身都是油水的样子,还真瞧不出他是个算命先生。
白准的瞌睡被他们说醒了,他轮椅刚从天井里滚动出来,洪胖子立即行礼:“洪四海请七爷安。”
白准从霍震烨手里接过帖子,看了眼:“斗彩?”看完把帖子一抛,“这几门里,有多少人支持韩珠?”
白准一问,洪胖子便面露尴尬,白准的目光刮他一下,哼笑一声:“没人?”
洪胖子低头攥着软呢帽,好半天才吞吞吐吐:“七爷,韩三爷与门中人的交情是不错,他办事的时候,大家伙儿也都去了,可……”
可韩珠是个女流,一个女人怎么能当门主呢?
韩三爷把三门传给徒弟,没传给女儿,就是知道八门中人不会让韩珠当门主,他走之前也只求白准一个,看顾他女儿。
只因在白准眼里,人与鬼没什么分别,男跟女就更没什么分别了。
白准沉着脸。
洪胖子立即摆出为难的样子:“这今年要不是轮到我师父管事,这事儿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八门的门主轮流,今年正轮到一门,这事儿洪老头不管也得管。
白准依旧不痛快,他眉间一皱。
洪胖子知情识趣,往后退一退:“七爷嫌我人味重,我也不扰着七爷的清净,这去还是不去,您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回去跟师父交待。”
“滚。”
“得嘞。”这意思就是去,除了白七爷,支持韩珠的一个都没有,他再厌恶人多,那也肯定是要去的。
洪胖子戴上帽子出门去,走到门边还自说自话,侧身点头,按一按帽檐:“请别送,请别送。”
霍震烨看着觉得好笑,点着洪胖子的背说:“他这是跟谁打招呼呢?”
谁也没送他呀?
白准撑在扶手上,翻翻眼皮:“他怕我这儿有东西跟着他出去。”
礼多鬼不怪。
“这里哪有什么东西?不就阁楼几个坛子嘛。”难道坛子还能跟出去?霍震烨不以为意。
白准听见这句,眉梢一动。
霍震烨看见了,他问:“你是不是准备等我睡着了,让坛子在楼上滚一滚,吓唬吓唬我?”
霍震烨胆子大脸皮厚,轻易还真吓不到他。
白准转过身,轮椅滚到天井中,用手上的细竹条“索索”拨弄霍震烨劈的那堆竹丝。
霍震烨晃着步子走过来:“你要是吓唬我,我就敢抱着你睡。”
白准转身用长竹条戳霍震烨一下:“去劈竹丝,今天扎不好摇钱树,就不许你吃晚饭。”
“我不吃饭,你就不心疼?”
阿秀明澄双眼,盯着他们看,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白准知道阿秀看着,他耳垂微红,刚要翻脸,霍震烨又退一步,用手背碰碰他:“哎,我是不是该去做件长衫?”
霍震烨只有西装没有长衫,既然受邀去八门的聚会,那总得做一件长衫。
白准只穿长衫,用的料子还很讲究,洗衣店隔几天上门领一次衣服,洗好熨好再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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